紫宸殿的晨曦尚未完全驱散夜的寒意,便被一股肃杀之气彻底冻结。厚重的帷幔低垂,龙涎香的清冽也压不住御座之上那几乎化为实质的雷霆震怒!
“海龙帮?!弑后?!乱国?!” 当今天子李隆基,这位开创了开元盛世的英主,此刻须发皆张,双目赤红,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之上!沉重的紫檀木案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笔墨纸砚齐齐跳起!那份由沈砚连夜呈上、字字泣血的密奏,连同哈伦萨保画押的供词、通远栈搜出的毒液瓶、空白银叶密信、走私深海珠等铁证,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每一位在场重臣的心!
高力士匍匐在地,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烛,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蟒袍。宰相张九龄、兵部尚书李林甫等重臣,皆垂手肃立,面色凝重如铁,大气不敢出。殿内落针可闻,唯有皇帝粗重的喘息声如同受伤的巨龙在低吼。
“好!好一群无法无天的海寇!好一个处心积虑的逆贼!” 李隆基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焚尽一切的怒焰,“竟敢将手伸到朕的宫闱!伸向太后的凤体!欲毁朕之宫宴,乱朕之朝纲!此獠不诛,朕有何面目君临天下?!”
他猛地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无风自动,帝王之威如同山崩海啸般席卷大殿:“传旨!”
“一,即刻起,长安城九门紧闭!只进不出!金吾卫、龙武军全城戒严!坊市宵禁提前!敢有擅动者,格杀勿论!”
“二,命京兆尹、长安、万年两县,会同金吾卫,封锁所有胡商邸店、货栈、商行!凡胡人聚居之所,一一盘查!可疑人等,立即羁押!”
“三,着吏部、刑部、御史台,会同内侍省,严查朝中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府邸!凡有胡商往来密切、贡品采买经手、东南海商背景者,一律报朕!敢有包庇隐瞒者,同罪论处!”
“四,命沈砚!总揽此案全权!赐‘如朕亲临’金牌!长安城内,凡涉此案,无论王公贵戚,三司六部,皆可先斩后奏!务必揪出那‘海龙王’!朕要活剐了他!”
一连串旨意如同狂风暴雨,瞬间将长安城笼罩在巨大的天罗地网之下!
“臣,领旨!” 沈砚单膝跪地,声音沉稳如磐石,肩头包扎的白布下隐隐透出血色,却丝毫不减其锐气。他双手恭敬地接过内侍奉上的沉甸甸的金牌,冰冷的触感直透心底。
退至偏殿,气氛依旧凝重如铁。金吾卫大将军陈玄礼、京兆尹裴耀卿、高力士以及沈砚、林岚齐聚。巨大的长安城坊图铺在案上。
“沈大人,陛下震怒,全城索拿。然长安城百万之众,胡商邸店、官员府邸不计其数,大海捞针,如何着手?” 京兆尹裴耀卿眉头紧锁,面带忧色。
沈砚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城图,指尖重重落在西市和东市两片区域:“萨保哈伦供述,海龙帮与其接头,皆用银叶密信传递,神出鬼没。此等行事,必在长安有极其隐秘且安全的巢穴!绝非普通胡商邸店所能满足!”
他拿起一片从通远栈搜出的空白银叶密信笺,对着光线:“林岚,你看这纸张。”
林岚接过,指尖在纸面轻轻摩挲,又凑近细嗅,清冷的声音响起:“此纸坚韧光滑,非中原常见桑皮或竹纸。其纤维细长均匀,带有极淡的…海藻与橡树混合的独特气味。乃是用南海特有的‘海藤’混合坚韧橡树皮,经特殊工艺捶打而成。产量稀少,价格昂贵,非顶级胡商或专门渠道不可得。长安城内,能有此纸的邸店…屈指可数!”
沈砚点头,指尖在城图上东市靠近春明门的一处重重一点:“‘波斯邸’!东市最大、最奢华的胡商邸店,专供西域王公贵族及顶级大商!其幕后主人神秘,背景复杂,据说与波斯王庭都有牵连!此等地方,最有可能藏匿那‘海龙王’!”
“波斯邸…” 高力士倒吸一口冷气,“那地方…水深得很!盘根错节,守卫森严,等闲人根本进不去核心区域!”
“正是因其水深,方为龙潜之所!” 沈砚眼中寒光闪烁,“其二!” 他指尖又移向城图西北角,靠近皇城的一处坊区,“萨保提及,接头人有时能将密信神不知鬼不觉放入他早餐的馕饼中!这绝非普通胡商能轻易办到!需对哈伦日常起居、饮食来源了如指掌!哈伦下榻的怀远坊‘四方馆’,乃朝廷指定接待贡使之地,其饮食由馆内统一供给,但…”
沈砚的目光转向高力士:“高公公,四方馆的日常采买,尤其是面食馕饼,由谁负责?采买自何处?”
高力士略一思索,脸色微变:“回大人,四方馆米面肉蔬,由光禄寺下辖‘良酝署’统一调拨。唯独…唯独这胡饼馕食,因需特殊炉具和手艺,历来外包给西市一家名为‘胡姬醉’的胡人酒肆制作,每日清晨由酒肆伙计送入馆中!”
“胡姬醉!” 沈砚的指尖精准地落在西市一处,“此酒肆老板,名唤安禄山,粟特胡人,身材魁梧,为人豪奢,交游广阔,据说与不少朝中武将都有往来!其店中胡姬舞乐,更常被召入达官贵人府邸助兴!此人,有渠道接触四方馆饮食,更有能力将密信夹带其中!他,极可能是海龙帮在长安传递消息的重要节点,甚至…是那‘海龙王’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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