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衣局甲字库内,那瓶开启的“龟兹凝香胶”散发出的浓烈异香,如同无形的触手,弥漫在沉闷的空气中。墨绿色的琉璃瓶被林岚极其小心地置于铺着素白锦缎的托盘内,瓶口重新用特制的油蜡密封,隔绝了那霸道的气息,却隔绝不了它带来的巨大疑云。
“谢玉奴亲自领用……加固云肩主珠底座……”沈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在寂静的库房里回荡。这看似顺理成章的行为,在此刻却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感。“是巧合?还是……她被人利用,亲手为自己涂抹了催命符?”
“两种可能皆有。”林岚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墨绿琉璃瓶,最终落回崔尚宫捧在手中的、那件被临时从证物中调取出来的、属于谢玉奴的染血霓裳羽衣上。羽衣被摊开在另一张铺着洁净白布的条案上,血腥与焦糊气息混合着残留的奇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复杂味道。那云肩上,一颗硕大浑圆、光泽莹润的合浦珠,在库房昏暗的灯火下,依旧倔强地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它的银质爪镶底座,正是“龟兹凝香胶”最后被使用的地方!
“但毒源是否就在这胶中?还是……另有玄机?”林岚戴上特制的鹿皮手套,声音带着法医特有的冷静,“毒力集中于接触点,粘合胶点虽隐蔽,但直接接触皮肤的面积终究有限。而真正与肌肤大面积、长时间摩擦接触的……”她的目光缓缓移向羽衣上那些华美的装饰物——尤其是那些缝缀在领口、袖缘、腰带,以及云肩上的大小珍珠!“是它们!”
沈砚瞳孔微缩:“珍珠?这些宝珠?”
“不错!”林岚走到条案前,俯身仔细审视着那颗云肩主珠。珍珠本身光洁无瑕,但在放大镜(水晶薄片)下,能隐约看到镶嵌其下的银爪边缘,残留着极其微量的、近乎透明的胶状物痕迹——那便是“龟兹凝香胶”的残留。“粘胶只用于固定底座,珍珠表面本身并无胶痕。但……”她的指尖(隔着鹿皮)极其轻缓地拂过珍珠温润的表面,尤其是在那些珠身与皮肤可能摩擦的凸起部位,“若毒物并非在胶中,而是直接涂抹或附着于珍珠表面呢?随着舞动摩擦、汗水浸润,毒物便可持续释放,直接侵蚀皮肤!”
这个设想,让沈砚瞬间感到一股寒意!珍珠,华美尊贵的象征,竟可能成为噬骨的毒巢!
“崔尚宫,”林岚直起身,语气不容置疑,“立即将这件羽衣上所有珍珠——无论大小——以及所有可能直接接触肌肤的羽饰(如点翠边缘、捻金雀羽尖端),全部小心拆解取下!注意保护任何附着物!另取几颗库房中尚未使用的、同批次的合浦珠,作为对照!”
“是!下官这就办!”崔尚宫不敢怠慢,立刻唤来两名手艺最精湛、胆子也相对大些的老绣娘。她们戴上细布手套,手持特制的、极其小巧的银质拆解工具(如微型钩针、镊子),在灯火下屏息凝神,如同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开始小心翼翼地拆卸羽衣上的珍珠和重点羽饰。每拆下一颗,便用洁净的素纸仔细包好,标注位置,放入林岚准备好的玉盘中。
沈砚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拆解过程。他看着那颗云肩主珠被极其小心地从银爪底座中撬出,珍珠底部那小小的凹坑(珠孔)暴露出来。他注意到,在拆解过程中,一名绣娘用镊子从一颗缝缀在袖缘的小珍珠珠孔边缘,轻轻夹起了一小片极其微小的、半透明的、类似干涸胶膜的东西。
“林夫人,您看这个?”绣娘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林岚立刻上前,用镊子接过那微小的碎片,置于放大镜下观察。碎片极其轻薄,近乎透明,边缘不规则,在光线下微微反光。“像是……某种干涸的液体残留形成的膜?”她低语,小心地将碎片收入单独的玉片。
拆解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最终,玉盘中堆放了大小数十颗珍珠,以及几片从点翠边缘和雀羽尖端拆下的、可能摩擦肌肤的细小羽片。
林岚没有立刻检测那些珍珠,而是先转向那瓶“龟兹凝香胶”。她再次极其谨慎地打开瓶口,用一支极细的银针蘸取米粒大小的一点粘稠胶体,置于一片干净的玉片上。然后,她取来一只事先准备好的、健康活泼的麻雀(由尚衣局仆役临时捕捉)。
“取少量清水。”林岚吩咐。
沈砚立刻递上一个盛着清水的瓷盏。林岚用银针挑着那点胶体,将其浸入清水中,轻轻搅动。胶体在水中缓缓溶解扩散,并未完全化开,形成极其细微的悬浮颗粒,同时释放出更加浓烈的异香。
她拿起一支干净的细小鹅毛管,吸取了一点点这溶解了胶体的水液。然后,在沈砚和崔尚宫紧张的注视下,她极其小心地将一滴水液,滴在了麻雀背部被拔去一小撮绒毛、裸露出的皮肤上。
时间仿佛凝固。
麻雀起初只是不安地扑腾了一下。但仅仅过了数息,那滴了水液的皮肤部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红!紧接着,鼓起一个细小的水疱!麻雀发出痛苦的尖细叫声,开始疯狂地用喙去啄咬那个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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