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可还有佳句?”
一轮明月已然高悬,清冷的月华如水银般倾泻而下,透过窗棂,映照在他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圣洁的银霜。
他略一沉吟,胸中那股沛然的英雄气概,与两世为人所积累的孤寂和思念交织在一起,瞬间喷薄而出,化作词句,自他口中缓缓流淌。这一次,他没有用唐人熟悉的五言或七言,而是用了一种更自由、更适合抒发长短句情感的新体裁。
他念道:“秋水明眸、翠螺堆发、却扇坐、羞落庭花。凌波步、尘生罗袜。”
第一句出口,便是一幅绝美的仕女图!崔莺莺那双眼眸,那如远山般的眉黛,那端坐扇后、娇羞得让庭院中花朵都自惭形秽的模样,以及她方才下车时那轻盈如洛神的步态,尽皆被描绘得淋漓尽致。
刘靖声音渐沉,情感愈发浓烈。
“芳心发。分付春风,恰当时节。”
是啊,两年的等待,两年的期盼,这颗少女的芳心,终于在今日,在这最恰当的时节,向着她的春风,彻底绽放。
“渐解愁花怨月。忒贪娇劣。宁宁地、情态于人,惺惺处、语言低说。”
回想起方才她那番引经据典、带着娇嗔的“刁难”,不正是这词中所写的“忒贪娇劣”么?那安静时惹人怜爱的姿态,那小声说话时聪慧狡黠的模样,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最后,刘靖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再次牢牢锁住那柄微微颤抖的团扇,用一种几乎是宣告般的语气,吐出了最后一句,也是整首词的灵魂。
“相思切。不见须臾,可堪离别。”
相思之情,已是如此深切。哪怕只是片刻不见,又怎能忍受再一次的离别?
词句一出,满室皆静,只余下红烛烛心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以及三颗剧烈跳动的心。
小铃铛早已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从小在崔府长大,也算听过不少名士风流的诗词文章,却从未听过如此直白、如此滚烫的相思之语!
“不见须臾,可堪离别。”
这一刻,她从小到大所受的那些“女子当矜持”、“情感当内敛”的教育,仿佛被一股巨力彻底颠覆。
原来,男女之间的情意,可以如此激烈、如此坦荡地用文字碰撞出来,而不是一味地顺从、等待与含蓄。
而扇后的崔莺莺,握着扇柄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的激动与共鸣而用力,微微颤抖。
不见须臾,可堪离别……
这不正是她这两年多来,每一个日日夜夜,最真实的内心写照吗?
他懂!
他全都懂!
这两年的分离与煎熬,这两年的相思与等待,全都被他写进了这首词里。
字字句句,都像是他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她心上那些不为人知的伤口与思念。
在长达数息的、令人心跳加速的寂静之后,她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隔着团扇,喃喃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彻底击中的哽咽与叹服。
“夫君的这首《两同心》……真好。”
刘靖缓步上前,重新走到她的面前。
他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高大,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气息之下。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霸道。
“夫人,春宵苦短。”
他微微俯身,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对着那柄团扇,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现在,为夫这番‘真相思’,可够换夫人这柄‘真扇子’了?”
崔莺莺没有回答。
她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放下了手中那柄为她遮掩了无尽娇羞的合欢扇。
扇后,是一张宜喜宜嗔、明艳到极致的绝美容颜。
烛光之下,她肌肤胜雪,吹弹可破;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眉心那朵用胭脂精心描画的牡丹花钿,在灯火映照下,仿佛有了生命,娇艳欲滴。
或许是因为激动,她的脸颊泛着动人的红晕,比任何妆容都更加美丽。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发自肺腑、带着无尽痴恋的呼唤。
“夫君!”
“夫人!”
刘靖握住她微凉却柔若无骨的小手,顺势挨着她,在铺着龙凤锦被的床沿坐了下来。
之后,便是“合髻”之礼。
小铃铛强行从那惊艳的词句中回过神来,捧上一个早就备好的黑漆托盘。
盘中放着一把小巧玲珑、镶嵌着红宝石的金剪刀,以及一个用来存放发结的精致木匣。
她走到刘靖身侧,深吸一口气,稳住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在他那如墨般的鬓角,剪下一缕黑发。
随后,她又转到崔莺莺身前,在她那如云的鬓边,同样取下一缕青丝。
那发丝柔顺如江南上等的丝绸,散发着闺阁中淡淡的兰麝之香,象征着她的温柔与才情。
两缕截然不同的发丝,在摇曳的烛光下,被小铃铛用一根红线,细细地缠绕在一起,编成一个永不分离的同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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