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二!”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邀功般的兴奋:“主公,贫道以司天台浑天仪,合以周天星斗,反复推演三日三夜,终为您与崔家小娘子的八字,觅得此天作之合!”
“此日,乃是天德、月德、天德合、月德合四德俱全之日,届时,象征帝星的紫微星与象征文运昌隆的文曲星将于东南方天空交汇,其光华大盛,正应我歙、饶二州之分野!此乃龙凤呈祥之大吉兆!”
“更是日月德临宫,百无禁忌,乃嫁娶之绝佳时日!”
刘靖的目光沉静如水,落在那“七月十二”四个朱红的字眼上,他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抬起眼,平静地问道:“只此一日?”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杜光庭一半的兴奋。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
“主公,天机难测,玄之又玄。您与崔小姐的命格,皆非寻常。“
“一为九五之尊,一为梧桐之凤,要寻得二位相合的良辰,已是千难万难。此次能得七月十二,实乃天数垂青。”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若是错过此日,星移斗转,气运流变,下一个如此完美的黄道吉日,至少……需等三年。”
三年。
这两个字,如同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书房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刘靖的指节在温润的青瓷茶盏上轻轻摩挲着,发出一阵细微而有节奏的声响。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听得见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三年。
刘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三年之后,这天下又是何等光景?
盘踞中原的朱温,他的屠刀是否已染遍了河北、河东?
坐镇淮南的徐温,他的权势是否已稳如泰山,将整个杨氏的基业彻底吞噬?
而他刘靖,又将身在何处?
是已坐拥江南,挥师北上,还是依旧困守在这歙、饶一隅之地,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
乱世之中,时间,是最宝贵的财富,也是最致命的毒药。
他与崔家的联姻,不仅仅是一场婚事。
这是他撬动整个江南士族天平的关键一步,是他向天下所有门阀宣告。
他刘靖,并非只会舞刀弄枪的草莽武夫,而是有资格与他们平起平坐,共同博弈的棋手。
此事,绝不容有失,更不能拖延分毫。
“就定在七月十二。”
刘靖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杜光庭闻言,如蒙大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身子微微一晃。
刘靖示意一旁的亲卫扶住他,温言道:“道长劳苦功高,先下去歇息吧。此事,我自有安排。”
杜光庭躬身一拜,被人搀扶着退了出去。
他刚走,一份来自饶州的加急密报,便被亲卫统领庄三儿亲自呈了上来。
刘靖撕开信封,展开那张薄薄的麻纸。
密报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只有寥寥数语,显然是斥候在紧急情况下记录的。
上面写着,抚州的危全讽在豫章大败之后,损兵折将,虽龟缩城中,闭门不出,却并未闲着。
他正疯狂地征发城中民夫,日夜不休,于抚州城墙之上加筑夯土,将原本的城墙又加高了数尺、增厚了丈许。
不仅如此,他还在所有城门之后,用巨大的麻袋堆砌了厚达数丈的沙包墙。
刘靖的指尖在那“夯土”、“沙包”几个字上轻轻划过,眼神幽深,不起波澜。
饶州城头的那一声惊天动地的炮响,不仅震碎了敌人的胆魄,也彻底敲醒了他们的脑子。
这个时代从不缺乏聪明人,缺少的,只是颠覆他们认知的见识。
一旦见识过了,他们便会迅速反应过来,用最笨拙、却也最有效的办法,来对抗他引以为傲的“神威”。
夯土和沙土,对于吸收爆炸的冲击,确实有着奇效。
他将密报随手置于身旁的烛火之上,静静地看着那张纸在火焰中慢慢卷曲、变黑,最终化为一缕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传林博。”他淡淡地吩咐道。
户曹参军林博很快便到了,他步履匆匆,显然是得了急召。
“主公。”
“婚期已定,七月十二。”
刘靖言简意赅,直入主题:“送往广陵的聘礼之事,由你亲自督办。“
“礼单要厚,仪仗要足,务必让整个江南都看到我刘靖的诚意。半月之内,所有聘礼必须备齐,启程出发。”
林博是刘靖心腹中的心腹,主管钱粮后勤,心思缜密。
听闻婚期定下,他心中早有腹案,立刻躬身回道:“主公放心。卑职早已拟定了一份聘礼草案。“
黄金三千两,白银两万两,绫罗绸缎一千匹,东海明珠百颗,上等玉器五十对……另有歙州特产名茶、徽墨、歙砚各百份。仪仗队将由三百亲卫护送,打我刘字大旗,一路吹吹打打,直赴丹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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