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混着微弱的血腥气,在济春堂静室里浮动。三个孩子青灰的脸色褪去,呼吸虽弱却平稳,如同在风暴边缘暂时寻到了避风港。玲珑守在床边,用温水沾湿的帕子,极轻地擦拭妞妞额角的冷汗。王伯和老嬷嬷各自守着石头和小豆子,动作轻缓,生怕惊扰了这份刚从鬼门关抢回来的宁静。
陆明渊将沈清漪安置在角落一张铺了软垫的竹榻上。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如同初雪,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疲惫的阴影,连呼吸都轻浅得几乎听不见。陆明渊替她掖好薄被,指尖无意间触到她冰冷的手腕,那脉搏微弱却顽强,像寒风中不肯熄灭的星火。他深潭般的眸子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才缓缓直起身,目光扫过榻上三个沉沉睡去的孩子,最后落在那本摊开在矮几上的《九针秘录》上。墨迹未干的“回春散”方子,字字惊心。
他袖中那枚冰凉的龙纹佩碎片,此刻也似乎被这份险死还生的暖意染上了一丝温度。
“大人……”张龙在屏风外压低声音禀报,“砧板碎片已收好,上面的‘丙’字标记清晰,通向玉泉山庄的地图残片也已拓下。”
陆明渊微微颔首,正要开口,屏风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雷震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右手扶着门框,左臂僵硬地垂在身侧,用厚厚的绷带固定着,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蜡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老雷!”玲珑抬眼看到他这副样子,立刻心疼地低呼出来,“你怎么又跑过来了?小姐刚给你止住血,说了要静养!你这胳膊还想不想要了?”她放下帕子就要冲过去。
雷震摆摆完好的右手,扯出一个有些吃力的笑容:“死不了!躺不住,心里头闷得慌,过来瞧瞧娃们,也看看沈姑娘……她没事吧?”他目光越过玲珑,担忧地看向竹榻上毫无声息的沈清漪。
“小姐是累脱力了,歇息一阵就好。”玲珑没好气地瞪他,“你先管好自己!看看你这脸,白得跟纸似的!”
陆明渊的目光落在雷震那明显不自然的左臂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雷震,你臂骨裂痕未愈,气血翻涌,强行走动只会加重伤势。回去躺着。”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大人,我真没事,就一点……”雷震还想辩解。
“回去。”陆明渊打断他,语气更沉了一分,那双洞察秋毫的眼睛仿佛早已看穿他强撑的伪装,“济春堂不缺你一个病号守着。若有变故,自会唤你。”
雷震张了张嘴,对上陆明渊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的视线,终究泄了气。他闷闷地“嗯”了一声,不甘心地又看了一眼屏风后孩子们安睡的身影和角落的沈清漪,这才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三挪地往门口退去,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佝偻。
济春堂再次陷入一种紧绷后的疲惫沉寂。药炉上煨着给孩子们调理的汤药,发出细微的“咕嘟”声。玲珑守着妞妞,眼皮开始发沉。王伯靠着墙根,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只有陆明渊,依旧立在沈清漪榻边不远处,身姿笔挺如松,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室内外,像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锋芒内敛,却随时准备饮血。
夜风穿过半开的窗棂,带来远处更夫隐约的梆子声,已是三更。
“咻——笃!”
一声极其轻微的、锐物破空钉入木头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猛地刺破了这片沉寂!声音来自济春堂后门方向!
陆明渊眼中寒光乍现,身影已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向声音来源。几乎同时,后门处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是守在后门的那个机灵小药童!
“什么人!”王伯被惊醒,骇然站起。
“抄家伙!”玲珑瞬间睡意全无,像受惊的兔子般弹起来,反手就从腰后摸出几支寒光闪闪的柳叶镖,小脸绷得死紧,眼中全是惊怒。
陆明渊的身影已闪到后门门边,他侧身贴在门框后,目光锐利如鹰隼,透过门缝向外扫去。借着黯淡的月光,只见院墙角落的阴影里,几个如同壁虎般紧贴墙面的黑影正无声地滑落下来,落地轻如狸猫,手中短刃的寒光一闪而逝。而守门的小药童瘫倒在门边,喉咙处插着一支细小的吹箭,已然气绝!
“刺客!目标孩子!”陆明渊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冰封般的杀意。他反手拔出腰间那柄看似装饰的软剑,剑身嗡鸣,在昏暗中拉出一道冷冽的流光。
话音未落,“砰!”一声巨响,济春堂正对着静室方向的一扇窗户猛地被撞开!木屑纷飞!两道黑影如同出闸的恶狼,裹挟着冰冷的夜风和浓烈的杀机,直扑屏风后三个孩子的病榻!他们的动作快得惊人,显然训练有素,眼中只有榻上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手中的淬毒匕首直指咽喉!
“狗东西!找死!”
一声炸雷般的暴吼,几乎震得房梁簌簌落灰!一个魁梧如铁塔般的身影竟比那扑入的刺客更快一步,如同怒目金刚,悍然挡在了病榻与刺客之间!正是本该离去的雷震!他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或许根本没走远,一直强撑着守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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