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卷着周府残留的焦糊与血腥,狠狠灌入济春堂,却压不住室内弥漫的、更加浓烈刺鼻的药草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败气息。血衣残片拼出的那副完整的“双环套锤”烙痕图,如同恶魔的狞笑,凝固在托盘之上,无声地控诉着周家令人发指的罪行。陆明渊那番淬冰般的誓言犹在耳畔,济春堂内的空气却陷入了更加紧绷的死寂。
“拓下来!”陆明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打破沉寂,“用最好的宣纸,最浓的墨!一丝不差!连同血衣残片、童工铁模、冰俑刻名、所有证词!本官要钉死他!” 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强撑的气力,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不祥的金纸色!
“大人!”赵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只觉得陆明渊的身体滚烫如火,却又在微微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陆明渊死死咬住牙关,试图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和足少阳胆经处骤然爆发的、如同岩浆奔涌般的灼痛!那不仅仅是外伤和内息紊乱的痛楚,更有一股蛰伏了十六年、源自肩胛旧疤深处的阴寒邪毒,被这极致的愤怒、巨大的消耗和方才吸入的血腥恶臭彻底引燃,正疯狂地顺着经脉肆虐!
“噗——!”
一大口颜色深得发暗、近乎乌黑的粘稠血液,毫无征兆地狂喷而出!星星点点,溅落在近在咫尺的、托盘里那副血衣烙痕图上,如同恶魔之血为罪恶的徽记再添一笔!也染红了赵虎搀扶的手臂!
“明渊!”一声带着惊惶与极度疲惫的清叱猛地从门口传来!
只见玲珑搀扶着沈清漪,踉跄地出现在济春堂门口。沈清漪脸色苍白如雪,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里,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身上那件素色衣裙沾染着几处刺眼的黑灰和淡淡的甜腥气——正是柳府“迷神引”废油残留的味道。她显然刚从柳府匆匆赶回,连口气都未曾喘匀。看到陆明渊喷血软倒的景象,她清冷的眸子里瞬间布满了惊骇与凝重!
“扶他躺下!快!”沈清漪的声音因急促而撕裂,带着医者面对生死一线的本能命令。她挣脱玲珑的搀扶,脚步虚浮却异常迅疾地抢到陆明渊榻前,指尖快如闪电,瞬间搭上他滚烫的腕脉!
“脉象…乱如沸鼎!‘缠丝绕’余毒受激彻底爆发!引动新创!毒火焚心!”沈清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峻,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她立刻捻出三根最长的金针,毫不犹豫地刺入陆明渊胸口膻中、巨阙以及颈后天柱穴!动作迅捷精准,试图强行锁住那狂暴肆虐的毒火!
然而,这一次,金针刺入,针尾却如同被无形之力冲击,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沈清漪捻针的手指竟被一股灼热狂暴的反震之力猛地弹开!她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本就苍白的脸色又褪去一层血色!
“小姐!”玲珑惊呼,急忙扶住她。
“药…药炉!烧起来!快!”沈清漪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嘶哑急促,“取我青囊最底层那个紫玉盒!还有…那个痴儿脚踝的烙毒脓液!快!” 她一边说,一边再次凝神聚力,重新捻住金针,指尖凝聚着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内息,如同逆流而上的孤舟,再次强行渡入陆明渊体内,与那狂暴的毒火争夺每一寸经脉!
药童和玲珑立刻如同上了发条般行动起来。药炉被重新点燃,炭火发出噼啪的声响。玲珑飞快地打开沈清漪的青囊,在最底层摸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温润的紫玉盒,盒盖紧闭,散发着淡淡的寒意。同时,另一个药童也小心地捧来了一个瓷碟,里面盛放着从毒瘴地牢救出的孩子脚踝上刮下的、乌黑粘稠、散发着腥臭与诡异甜腥气的烙毒脓液。
“紫玉盒…打开!”沈清漪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目光却死死锁在陆明渊痛苦扭曲的脸上和那几根剧烈颤抖的金针上。
玲珑依言打开紫玉盒。盒内铺着深紫色的丝绒,上面静静躺着一小撮暗红色、结晶状的粉末。那粉末散发着一种极其古怪的气息,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极致的阴寒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甜香。
“血竭晶?”旁边的老仵作失声低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悸,“这…这是至阴至寒的剧毒之物啊!取自‘九阴绝地’的‘血竭草’根茎,百年难成一晶!沾之蚀骨腐肉!沈姑娘…您…”
“以毒攻毒!”沈清漪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看也不看那令人心悸的血竭晶,目光转向那碟烙毒脓液,“脓液…取最上层澄清部分!滴入药炉沸水!快!”
药童颤抖着手,用极细的银针小心挑取脓液上层相对澄清的液体,滴入药炉中翻滚的沸水里。
嗤——!
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腐肉焦糊、甜腥和某种刺鼻化学气味的青黑色烟雾瞬间腾起!
沈清漪不顾那令人作呕的气息,将鼻尖凑近烟雾,极其缓慢、极其深入地吸了一口气!她的双眼在烛火映照下猛地睁大,瞳孔深处如同有风暴在凝聚!那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了洞穿一切的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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