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门紧闭,沉重的门栓在狂风的撕扯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院墙之上,影影绰绰站满了手持弓弩、腰挎佩刀的衙役。他们脸上蒙着浸透药汁的厚布,只露出一双双充满惊惶和戒备的眼睛,死死盯着墙外风雪中那一片影影绰绰、如同鬼魅般晃动的人影。火把的光在风雪中明灭不定,映照出那些狂热扭曲的面孔,夹杂着“红娘娘”、“玄阴大尊”、“交出状元煞星”的嘶吼,如同恶浪般不断冲击着官府的威严。
陆明渊站在二堂的滴水檐下,玄色的大氅被寒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挺拔而孤峭的轮廓。他脸上同样蒙着药布,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燃烧着冰焰的眼眸,冷冷注视着前院的混乱。风雪卷起的雪粒子扑打在他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心头的沉重。邪教的煽动如同毒藤,已然深深扎入恐慌的土壤,民变之火,一触即燃!
“大人!” 赵师爷连滚爬爬地从前院跑回来,山羊胡子被风吹得乱糟糟,脸上毫无血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顶…顶不住了!那些刁民…不,是被蛊惑的百姓…越聚越多!有人开始用石头砸门了!雷捕头又不在…这…这可如何是好?!”
“顶不住也要顶!” 陆明渊的声音透过药布,如同淬火的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告诉墙上的弟兄,弓弩上弦,刀出鞘!谁敢攀爬院墙,冲击大门,格杀勿论!但绝不可主动放箭伤及墙外人群!再派人去库房,取几面铜锣,给本官死命地敲!用最大的声音盖过那些邪教的鬼哭狼嚎!告诉他们,本官就在此!有什么冤屈,推举几个代表进来说话!聚众冲击官府,形同谋反!诛九族的大罪!” 他的指令条理分明,冷酷而精准,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是…是!” 赵师爷被陆明渊话语中的杀气激得一哆嗦,连滚带爬地又往前院跑去传令。很快,刺耳尖锐、几乎要撕裂耳膜的铜锣声“哐!哐!哐!”地在县衙上空炸响!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墙外那汹涌的声浪!
“肃静——!县令大人有令——!”
“肃静——!有冤屈,推举代表进衙陈情——!”
“冲击官府者——诛九族——!”
衙役们声嘶力竭的吼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锣声,如同惊雷般在风雪中滚动。墙外的喧嚣声浪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压制下去一瞬,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迟疑。攀爬和砸门的行为也停滞了片刻。
陆明渊紧绷的心弦并未放松。这只是暂时的压制!邪教的人混在人群中,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必须找到突破口!必须尽快揪出幕后煽动者!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院墙上方紧张备战的衙役,扫过风雪中摇曳的火把光影,扫过紧闭的大门…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通往内宅的月亮门处!
一个穿着桃红色锦缎袄裙、裹着厚厚白狐裘的身影,正探头探脑地朝前院张望,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恐和好奇,正是被禁足数日的柳如眉!她身后跟着两个同样吓得脸色发白、抱着几个大红锦盒的丫鬟。
陆明渊的眉头瞬间拧紧,一股厌烦和怒火直冲头顶。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这种时候还出来添乱!
“柳如眉!” 陆明渊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瞬间穿透风雪,精准地刺向月亮门,“本官令你禁足思过!谁准你出来的?!滚回去!” 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和厌恶。
柳如眉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当她看清站在风雪中的陆明渊时,那份对“明渊哥哥”的痴迷瞬间压过了恐惧。她不仅没退,反而提着裙摆,顶着风雪,像只花蝴蝶(或者说,像只不知死活的扑火飞蛾)般朝着陆明渊跑了过来,声音带着夸张的哭腔和娇嗔:
“明渊哥哥!吓死眉儿了!外面那些刁民好可怕!他们…他们是不是要造反啊?眉儿好担心你!” 她跑到陆明渊近前,带着一股浓郁的、几乎能熏死人的脂粉香气,就想往陆明渊身上靠,“你看看你,都瘦了!这风雪天还站在外面,冻坏了可怎么得了?眉儿…眉儿特意给你带了上好的…”
“站住!” 陆明渊猛地后退一步,如同避开瘟疫,眼神冷厉如刀锋,直刺柳如眉,“柳小姐!本官最后警告你一次!立刻回你的院子!再敢靠近前院一步,干扰公务,休怪本官命人将你锁拿!”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凛冽的官威,再无半分情面。
柳如眉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娇媚瞬间冻结,随即被巨大的委屈和不满取代。她看着陆明渊那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又看看周围那些蒙着脸、如临大敌的衙役,一股邪火“噌”地冒了上来。
“陆明渊!你…你凶我?!” 柳如眉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眼圈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我是担心你!外面那些泥腿子要杀你!你知不知道!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凶我!让我滚?!”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陆明渊,又不敢真的上前撒泼,目光扫过那些衙役,仿佛找到了发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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