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茅屋内,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混合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臭、排泄物的酸败气息,以及刚刚泼洒下的烈酒那刺鼻的味道。几支松油火把被点燃,昏黄摇曳的光线艰难地撕开厚重的黑暗,将屋内的惨状毫无保留地投射在众人眼底。
草席上那对父子的尸体,在火光下显得愈发狰狞可怖。父亲僵硬蜷缩的肢体上,暗红色的斑痕如同扭曲的活物,在松弛的皮肤下缓缓起伏,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贪婪地蠕动。孩童稚嫩的脸上,凝固的痛苦和那抹诡异上扬的嘴角形成地狱般的反差。
“呕…咳咳…” 跟着进来的两个老衙役再也忍不住,猛地扯下脸上的药布,冲到门外墙角剧烈地呕吐起来,胆汁都要吐空了。
雷震的脸色在火把跳跃的光影下也是铁青一片,他死死握着刀柄,指关节捏得发白,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尸体手臂上那起伏的红痕,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大…大人…您刚才说…这…这不是瘟疫?是…是谋杀?” 他实在无法理解,什么样的谋杀,能把人变成这副鬼样子!
陆明渊没有回头,他依旧蹲在破木桌前,借着火光,用裹着厚布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捏起那块沾着粘稠暗红颜料的碎陶片。那扭曲的火焰图腾包裹着残缺兽爪的符号,在火光下透着一股原始而邪恶的气息。刺鼻的甜腥味正是从这颜料上散发出来,与弥漫在村落中的死亡气息同源。
“不是瘟疫。” 陆明渊的声音透过药布,冰冷而笃定,带着一种解剖真相般的锋利,“瘟疫不会留下这种刻意绘制的符号。瘟疫不会让死者在极度痛苦中露出怪诞的笑意。瘟疫…”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尸体皮肤下那缓慢起伏的红痕,“…也不会让死者体内,藏着这种…活物。”
“活物?!” 雷震和门外刚吐完、脸色惨白扶着墙的两个衙役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
陆明渊站起身,将陶片小心地放入一个随身携带的、垫着干净油纸的小木盒中。他转向雷震,火光映照着他蒙着药布的脸,只露出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燃烧着冰冷怒火的眼眸:“雷震,立刻带人,以最快的速度,将村口和这间屋子里的尸体,全部就地深埋!坑要挖深,至少一丈!埋之前,每具尸体上,覆盖一层厚厚的生石灰!泼洒足量烈酒!处理完尸体后,所有参与人员,包括你,立刻用生石灰水从头到脚彻底冲洗!衣物就地焚烧!不得有误!”
他的指令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种对未知危险的极致警惕。
“深…深埋?焚烧衣物?” 雷震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他的想象,“是!属下遵命!” 他不敢再问,转身对着门外吼道:“都听见没有!动手!不想变成他们这样的,就按大人说的做!快!”
门外传来衙役们压抑着恐惧的应和声和慌乱的脚步声。
陆明渊不再看屋内的惨状,大步走出这间充满死亡气息的茅屋。屋外的空气虽然依旧弥漫着那股甜腥的腐败味,但比起屋内,已经算得上清新。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浓烈石灰和酒气的空气,目光投向死寂村落深处那更加浓稠的黑暗。零星几处房屋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无声地散发着不祥。
“大人,您…您还要进去?” 雷震安排好埋尸的人手,急忙跟出来,看着陆明渊望向村中的眼神,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不。” 陆明渊收回目光,声音低沉,“天已全黑,情况不明,贸然深入无异于送死。今夜就在村口扎营。传令下去:所有人,包括本官在内,不得饮用村中任何水源!不得触碰村中任何物品!食物只许吃我们自带的干粮!轮流值夜,火堆彻夜不熄!方圆二十步内,每隔一个时辰,撒一遍生石灰!若有任何风吹草动,或发现任何可疑之人靠近,立刻示警!”
“是!” 雷震大声领命,立刻跑去安排扎营和警戒。陆明渊的命令条理分明,冷酷得近乎严苛,却奇迹般地让这支被恐惧笼罩的队伍找到了一丝主心骨,行动虽然依旧透着惊惶,但总算不再是无头苍蝇。
篝火在村口的空地上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努力驱散着周围沉沉的夜色和刺骨的寒意。火堆旁,临时用油布搭起的简易帐篷里,陆明渊席地而坐。他脸上的药布已经取下,露出清俊却异常冷峻的面容。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映照出其中翻涌的凝重与思索。
面前摊开着一张简陋的草图,上面勾勒着黑石村的大致轮廓、道路和几处标记了尸体的位置。旁边,是那个装着诡异陶片的小木盒。陆明渊没有去看草图,他的目光落在跳跃的火苗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膝盖。
“大人,” 雷震端着一碗热水(用自带水囊烧开)掀开帐篷帘子进来,脸上还带着清洗后留下的石灰印子,神情疲惫却不敢松懈,“尸体都按您吩咐埋了,弟兄们都冲洗过了,石灰也撒了几遍。值夜的都安排好了,两班倒,眼睛瞪得像铜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