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啰嗦!”雷震一瞪眼,声如洪钟,“大人说了,疤脸张那厮现在金贵得很,不能饿死了!让俺亲自给他送!赶紧的,给俺盛满!”
老狱卒被他吼得一哆嗦,不敢再问,赶紧又往雷震那已经冒尖的破碗里加了一勺。那碗粥不仅稀,而且散发着一股明显的馊味,菜叶也是烂糟糟的。
雷震端起那碗堪称“猪食”的馊粥,又随手抓了两个硬邦邦、边缘都发黑的窝头,转身就朝死牢通道走去。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通道口,留下几个狱卒面面相觑。
“乖乖……雷爷亲自送饭?那疤脸张面子够大的……”
“嘿,面子?我看是催命符吧?瞧雷爷那脸色……”
死牢深处,疤脸张的囚室。
沈清漪的急救已然结束。疤脸张依旧被铁链锁在墙角,但身上盖了条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破毯子。他双目紧闭,脸色蜡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嘴唇干裂发紫,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死气。只有靠近了仔细看,才能发现他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掩盖了原本的污浊气息。
雷震端着那碗馊粥和窝头,哐当一声推开没上锁的牢门(陆明渊特意吩咐,方便“有心人”窥探),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他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粗声粗气地吼道:“喂!疤脸张!起来吃饭了!死了没?没死就吭一声!”
疤脸张毫无反应,如同死尸。
雷震走到他跟前,用脚踢了踢地上的锁链,锁链哗啦作响。他弯下腰,凑到疤脸张耳边,声音依旧洪亮,带着一种刻意的不耐烦:“嘿!别给老子装死!听见没?吃饭!老子亲自给你送来的!赶紧起来吃了!别他娘的不识抬举!”他一边吼,一边粗鲁地将那碗散发着浓烈馊味的稀粥往疤脸张干裂的嘴唇边凑。
那刺鼻的馊味直冲鼻腔!
原本“昏迷”的疤脸张,紧闭的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股强烈的生理性厌恶和愤怒瞬间冲击着他!长期在刀口舔血、在漕运上呼风唤雨养成的桀骜,让他几乎本能地就要暴起!但他体内“牵机引”被强行压制的剧痛和沈清漪金针带来的沉重麻痹感,死死地拖住了他。他只能强忍着,身体在破毯子下绷得死紧,喉咙里压抑着一声极其细微的、饱含痛苦和屈辱的闷哼。
雷震似乎毫无察觉,还在那里咋呼:“妈的,装得还挺像!老子看你就是欠揍!”他作势要放下碗去揪疤脸张的领子。
就在这时,通道口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娇叱,打破了这囚室的“喧闹”: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们这些下贱坯子!等我出去,让我爹把你们统统发卖到黑煤窑去!”
是柳如眉!她被关在女监区域,离死牢这边不算太远。雷震那破锣嗓子一吼,声音穿透力极强,显然把她吵醒了。
雷震动作一顿,回头瞥了一眼通道方向,撇撇嘴,竟真的放下了碗。他直起身,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疤脸张,又看看手里那碗馊粥和黑窝头,忽然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囚室里外隐约听到,带着点耿直的抱怨和不解:
“切!有的吃就不错了!这玩意儿,比俺当年逃荒时候吃的观音土拌树皮……那味儿可强多了!还挑三拣四……” 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疤脸张说。
这话清晰地飘进了囚室。破毯子下,疤脸张的身体似乎又僵硬了一瞬。
雷震不再理会他,将破碗和窝头往地上一丢,发出哐当一声响,转身骂骂咧咧地走了:“妈的,爱吃不吃!饿死拉倒!省得老子伺候!”
沉重的牢门被带上,但没有上锁,留下一条缝隙。
囚室里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那碗散发着浓烈馊味的粥和两个硬窝头,以及破毯子下那个气息微弱、却内心翻涌着滔天怒火与屈辱的身影。空气中,草药味、馊味和死气沉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女监区域的光线比死牢那边稍好一些,但也仅仅是勉强视物。柳如眉蜷缩在她那间牢房冰冷的角落里,身上裹着狱卒施舍的一条又薄又硬的破棉被,依旧冻得瑟瑟发抖。白天那难以下咽的窝头带来的饱腹感早已消失,饥饿感如同小虫啃噬着她的胃。更让她难受的是喉咙的干渴,那碗浑浊的冷水根本不解渴。她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身体因为寒冷和委屈而微微发颤,偶尔传出几声压抑的抽泣。
脚步声再次传来,伴随着食盒轻微的碰撞声。
柳如眉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玲珑提着食盒出现在栅栏外。这一次,她眼中没有白天看到玲珑时的激动和期盼,反而多了一丝警惕和怨愤。
玲珑像没看见她红肿的眼睛,熟练地把食盒从栅栏下塞了进去。里面依旧是几个黄褐色的窝头和一碗清水。
“吃饭了,柳小姐。”玲珑的声音平淡无波。
柳如眉看着那熟悉的、让她胃里泛酸水的窝头,一股强烈的反感和委屈再次涌上心头。她想起白天隔壁女囚的嘲笑,想起玲珑那句“饿急了连蜘蛛都吃”的话,胃里一阵抽搐。但她更无法忍受这种粗糙、低贱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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