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陆明渊的声音重新响起,比之前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平静,“怎么回事?”他的目光依旧锁在沈清漪身上,仿佛要将她看穿。
雷震挠挠头,赶紧把破庙遇流寇、自己如何神勇救人的经过飞快讲了一遍,末了还特意强调:“大人!您别看她俩现在这模样!这位…这位是沈姑娘啊!京城那位沈姑娘!玲珑这丫头俺绝不会认错!沈姑娘的眼睛…俺老雷也认得!”
玲珑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小声道:“是…是我们小姐…”
沈清漪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雷老虎这憨直性子…也罢,既然被认出来,再装也无意义。她抬起头,迎着陆明渊审视的目光,眼神坦然而平静,恢复了本音,虽因疲惫和伪装而略显沙哑,却清晰无比:“陆大人,别来无恙。清漪…确有不得已的缘由,需返回清河。途中遇险,幸得雷捕头相救。”
“不得已的缘由?”陆明渊眉梢微挑,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一种刻骨的疏离和审视,“沈姑娘放着京城的富贵日子不过,易容改装,千里迢迢回到这‘是非之地’,甚至不惜与流寇搏命…这‘缘由’,本官倒是好奇得很。”他刻意加重了“是非之地”四个字,目光如刀,仿佛在质问那枚玉扣背后的秘密。
沈清漪心头微涩,知道陆明渊的怀疑因玉扣之事更深了。但她此刻无暇解释,也解释不清。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陆明渊桌案上那枚被油纸袋小心封存的深紫色颗粒吸引!那诡异的色泽、那残留的刺鼻气味…隔着一段距离,她敏锐的嗅觉已捕捉到一丝熟悉的、令人心悸的辛辣!
“大人,”沈清漪直接忽略了陆明渊的质问,上前一步,目光紧紧锁住那紫色颗粒,声音带着一种医者本能的凝重,“此物…可否容清漪一观?”
陆明渊眼神一凝。他没想到沈清漪的关注点会直接跳到这剧毒之物上。他审视着她眼中那毫不作伪的凝重和探究欲,沉默片刻,没有阻止。
沈清漪得到默许,立刻上前。她放下包袱,无视陆明渊探究的目光,极其熟练地从袖中(实则是贴身携带)取出一个素白的小布包展开,里面是几根长短不一、寒光闪闪的银针。她取出一根最细长的,用干净的布巾仔细擦拭后,隔着油纸袋,极其小心地用针尖沾取了一丁点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紫色粉末。
接着,她将沾了粉末的银针置于油灯火苗上方寸许,微微烘烤。
嗤!
极其轻微的灼响!
针尖上那点紫色粉末瞬间变黑、碳化!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辛辣刺鼻的白色烟气袅袅升起!
沈清漪迅速将银针移开灯火,凑近鼻端,极其谨慎地嗅闻那残留的气味。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却越来越亮!
“辛辣如硫火,焦臭似腐骨,遇热则爆,释毒烟蚀喉灼肺…”她低声自语,语速极快,带着一种洞悉的笃定,“是‘牵机引’!而且…是未经充分炼制的生毒原质!药性极烈,极不稳定!”
“牵机引?”陆明渊和雷震同时出声。
“不错!”沈清漪放下银针,目光灼灼,“此毒源自南疆深山一种名为‘鬼哭藤’的异种藤蔓,取其根部汁液反复熬炼提纯所得。成品应呈暗紫色晶体,无味。而此物…”她指向油纸袋,“色泽深紫近黑,颗粒粗糙,气味刺鼻,遇热反应剧烈,显是提纯不精、杂质极多的生毒原质!毒性虽暴烈,却难以控制,极易反噬施毒者自身!”
她顿了顿,看向陆明渊,清澈的眼眸在灯火下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大人,死者掌心紧握此物,若非凶手刻意放置,便是死者临死前拼死从凶手处夺得。此物药性如此不稳,凶手必不敢随身携带大量或长期保存。其来源…极可能就在案发地附近!需有新鲜‘鬼哭藤’根汁,并具备粗陋的熬炼条件!”
陆明渊的呼吸微微一滞!沈清漪这短短片刻的验看和分析,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眼前的重重迷雾!牵机引…鬼哭藤…生毒原质…来源就在附近!这与他对死者身份(懂毒物)和慈云寺暗室(具备熬炼条件)的推测完美契合!
他看向沈清漪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惊愕于她精准的毒理知识,更深沉的是对她突兀出现、身怀绝技的疑虑!她到底是谁?一个深闺贵女,怎会对如此偏门剧毒了如指掌?
“沈姑娘…”陆明渊的声音低沉,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对这‘牵机引’,似乎知之甚详?”
沈清漪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坦然道:“家师曾游历南疆,于毒物一道颇有涉猎。清漪有幸,随侍左右,略知皮毛。”她巧妙地搬出了师傅这面大旗,避开了身份疑点。
陆明渊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从她平静无波的眼神中找出破绽。就在这时——
“墨卿哥哥!墨卿哥哥!”
一个娇脆甜腻、带着十二分委屈和急切的女声,伴随着一阵浓郁的脂粉香风,猛地从证物间外传来!紧接着,柳如眉那桃红色的身影,端着一个比之前更大、更精美的食盒,像只花蝴蝶般硬是挤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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