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哥哥——！渊哥哥你可算回来了——！”
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纷纷扭头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桃红撒金百蝶穿花裙衫的少女，拨开人群，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她云鬓微乱，簪着的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她的跑动叮当作响，一张精心描画过的脸哭得梨花带雨，正是陆明渊的“青梅竹马”，清河县富商柳万金的掌上明珠，柳如眉。
她提着繁复的裙摆，一口气冲到陆明渊的马前，仰起那张哭花了妆的脸，不管不顾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他的袍角，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委屈和痴缠：“渊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啊！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得好苦！日日想，夜夜盼，眼睛都快哭瞎了！这破地方，没有渊哥哥你，我一天都待不下去！”
陆明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王有德等一众官吏，连同围观的百姓，全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聚焦在这位新科状元、新任县令和他这位热情似火的“青梅”身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看热闹的兴奋和尴尬交织的沉默。
雷震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抱着胳膊，铜铃大眼瞪向别处，嘴里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又来了！”
柳如眉见陆明渊端坐马上，垂着眼帘，对她不理不睬，哭得更是情真意切，肩膀一抽一抽：“渊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是不是在京城里，被那些狐媚子勾了魂去了？”她猛地指向县衙大门的方向，像是要戳破什么幻想，“我不管！你是我的！从小就是我的！这清河县谁不知道，我柳如眉是要嫁给你的！我爹说了，等你回来就……”
陆明渊终于有了动作。
他微微俯身，目光终于落在了柳如眉那张涕泪横流的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像看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甲，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柳如眉的哭诉，带着一种刻骨的疏离和冰封般的冷意：
“柳小姐。”
柳如眉的哭声戛然而止，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带着一丝希冀。
“本官奉旨赴任，”陆明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的石头砸在地上，“公务在身，无暇叙旧。”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柳如眉身上那件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疼的桃红裙衫，以及她脸上晕开的胭脂水粉，薄唇微启，吐出最后一句：
“还有，柳小姐今日这身行头……”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在柳如屏住呼吸的瞬间，毒舌精准出击。
“……过于喧宾夺主，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本官新雇的戏班子，来衙门口唱《天仙配》了。”
噗嗤——！
不知哪个衙役没忍住，猛地喷笑出声，又赶紧死死捂住嘴。
王有德等人低着头，肩膀可疑地抖动着。
围观的百姓更是爆出一片压抑的哄笑。
柳如眉脸上那点残存的希冀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的羞愤和煞白。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精心打扮的妆容彻底糊成一团，像个被戳破的、花里胡哨的纸灯笼，在盛夏灼热的阳光下，狼狈不堪。
陆明渊却已直起身，仿佛刚刚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点碍眼的尘埃。他看也不再看呆若木鸡的柳如眉，一提缰绳，乌骓马打了个响鼻，迈开矫健的步子，稳稳地，一步踏过了那半尺高的、油光锃亮的县衙门槛。绯红的官袍下摆，在门槛上方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没沾染半分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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