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插遍,歧路难寻——王维与王缙的兄弟悲欢》
秋风吹破客栈的窗纸时,十七岁的王维正把笔蘸得饱饱的。宣纸上已经落了两句诗: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他望着窗外飘飞的槐叶,忽然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家书——二弟王缙在信里说,登封县的菊花开了,他带着三弟繟、四弟纮、五弟紞去城外山上摘,还给母亲簪了两朵。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写完最后一句,笔杆在指间转了个圈,少年忽然红了眼眶。这少一人,是他自己;而那里,最让他挂心的,始终是二弟王缙。彼时谁也想不到,这对一诗一政的兄弟,后来会在历史里走出两条截然不同的路——一个成了诗佛,魂归辋川;一个官至宰相,却落得贪猥如市贾的骂名。
一、松下对谈:一个向佛,一个向仕
开元二十三年,王维刚授了右拾遗,要去长安赴任。出发前,他绕去登封县看王缙。彼时王缙任登封县令,住的县衙后宅简陋,却在院里种了半架蔷薇,开得热热闹闹。
哥,你这官袍穿得俊。王缙给王维倒了杯新茶,茶叶在水里舒展,是当地采的谷雨茶。他比王维小五岁,眉眼间却比兄长多了几分英气,说话时手总不自觉地叩着桌面,像在盘算什么。
王维笑了,指尖摩挲着官袍的玉带:不过是个闲职。倒是你,在这登封把政事打理得有声有色,上次刺史来巡查,还夸你断案如流
不过是些小事。王缙摆摆手,忽然压低声音,哥,你真要去长安?听说那里官场复杂,不比你在终南山隐居自在。
王维望着院外的青山,半晌才说:总得去看看。只是我这性子,怕是合不来。倒是你,他转头看弟弟,有治国之才,该往上走。
那天下午,王维要去辞行高僧温古上人,临走时写了首诗给王缙,末句是舍弟官崇高,宗兄此削发崇高是登封的旧称,他怕弟弟误会,特意在诗后注了句:弟有经世志,当展鲲鹏翼。
王缙把诗折好压在案头,后来每次看,都觉得兄长的字里藏着期许。那时他确实争气——安史之乱爆发后,他以太原少尹镇守北疆,敌军来犯时,他夜里带着将领登城,指着远处的烽火说:彼处粮草不济,三日必退。果然如他所言。后来他升了河南副元帅,杜甫路过军营,见他让士兵垦荒种粮,还写了诗夸他:稍喜临边王相国,肯销金甲事春农。
而那时的王维,早已在辋川别业过起了半官半隐的日子。他给兄弟们写《山中示弟》,说山林吾丧我,冠带尔成人,劝他们别学嵇康的懒,要学原宪的安贫进取。王缙收到诗时正在军帐里看地图,笑着对身边人说:我哥这是怕我学他遁入空门呢。
二、长安劫:他以官爵换兄长性命
安史之乱的战火烧到长安时,王维正在城里。叛军破城那天,他想投井自尽,却被仆人死死拉住:大人,您死了,家中老母怎么办?
后来他被迫当了伪官,每天穿着叛军给的衣服上朝,心里像压着块石头。有次路过未央宫,见宫墙被烧得焦黑,他偷偷写了首诗藏在袖中: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
唐军收复长安后,伪官们都被抓了起来,王维也在其中。狱卒告诉他,按律要判死刑。他闭着眼,想起辋川的明月,想起母亲的白发,还有那个总说哥别怕的弟弟。
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时,狱门忽然开了。王缙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军装还带着血迹,眼睛红得像兔子:哥,我来了。
原来王缙听说兄长下狱,连夜从河南赶回来,直接冲进皇宫跪在唐代宗面前,说:臣愿以官爵赎兄长之罪!兄长被迫从贼,心向朝廷,有诗为证!他把王维藏在袖中的诗呈上去,又磕了个头,若陛下不允,臣愿代兄受死。
唐代宗看着跪在地上的王缙——这是平定叛乱的功臣,又是个重情义的人。他叹了口气:罢了,念你兄弟情深,免王维死罪,贬为太子中允吧。
那天王缙扶着王维走出监狱,长安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王维握着弟弟的手,发现他掌心全是茧子,还有一道新的伤疤——是赶路时从马上摔下来蹭的。
缙儿,王维的声音发颤,你不该......
王缙打断他,笑了笑,你活着,比什么都强。
三、金殿怒:他终究成了自己讨厌的人
王缙的官越做越大,后来竟成了宰相。只是那时朝堂上,还有个叫元载的人。
元载出身贫寒,却极会隐忍。有次鱼朝恩——那个权倾朝野的宦官,在祭奠先贤时拿着《易经》登上高台,故意念鼎足折,覆公餗,眼睛瞟着王缙和元载,意思是说他们这两个宰相没本事,要把国家弄垮。
王缙一听就炸了,拍着桌子要上去理论,却被元载拉住。元载笑着对鱼朝恩拱手:将军说得是,我等确有不足,当尽力弥补。
事后王缙气呼呼地问元载:他那般羞辱你我,你怎么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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