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生,你图啥呢?陈源兖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心疼得不行。
曾国藩往砚台里倒了点温水,慢慢研着墨:图个心安。与其跟他置气,不如多做点事。
三、连升三级的过山车
谁也没料到,转过年来,曾国藩竟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大转折。
道光皇帝要编修《宣宗实录》,点名要翰林院推荐精干人员。首席学士想起那个总在角落里抄书的湖南人,翻了翻他平日里的文稿,见字迹工整、考据严谨,当下就把他报了上去。
更巧的是,道光皇帝翻看曾国藩的履历,发现他是自己恩师穆彰阿的门生,又听说他在翰林院勤谨异常,龙颜大悦,下旨连升三级,从从七品的检讨直接升为从五品的侍讲。
消息传到翰林院那天,赵楫正在给同僚们讲自己年轻时在江南的见闻,听到传旨太监的声音,手里的茶碗地掉在地上。等他瞧见曾国藩穿着崭新的孔雀补服谢恩时,脸涨得像猪肝,躲在人群后面半天没敢出来。
赵大人,您看......旁边的人戳了戳他。
赵楫咽了口唾沫,挤出笑脸迎上去:曾侍讲年轻有为,真是我翰林院的福气啊!
曾国藩拱了拱手,脸上没什么表情:赵大人谬赞,都是皇上恩典。
这话说得客气,却带着一股子疏离。赵楫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退到一边,心里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这穷翰林有这么硬的靠山,当初何必跟他计较那点份子钱?
升了官的曾国藩更忙了。他搬进了宽敞些的宅院,却把书房当成了卧室,常常通宵达旦地工作。有回穆彰阿来看他,见他案头堆着半人高的书稿,窗台上摆着咸菜坛子,忍不住笑道:你这日子,比当检讨时还清苦。
恩师教训的是。曾国藩给老师倒了杯热茶,官大了,责任也重了,哪敢懈怠?
穆彰阿呷了口茶,盯着他的眼睛:赵楫最近总往我这儿跑,说想跟你缓和关系。
曾国藩笑了笑:都是同僚,本就没什么过节。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赵楫这些日子变着法地讨好他:送来的宣纸是上等的徽宣,砚台是端州老坑,甚至托人从湖南老家带了特产腊肉。曾国藩一概没收,只在公堂上见了面,依旧客客气气地喊赵大人。
有人劝他:现在你官比他大,该敲打敲打他,免得以后再作祟。
曾国藩摇摇头,指着院里的老槐树:你看这树,风吹雨打它就晃一晃,要是跟狂风较劲,早就被拦腰折断了。
四、从云端跌落泥潭
好日子没过多久,咸丰元年的秋天,曾国藩栽了个大跟头。
那年朝堂上闹得凶,咸丰帝刚登基,想整顿吏治,下旨让百官直言进谏。曾国藩一股子书生气上来,连夜写了篇《敬陈圣德三端预防流弊疏》,把皇帝办事急躁、听不进意见的毛病数落了个遍。
咸丰帝看完奏折,气得把朱笔都摔了:这曾国藩是想找死吗?
幸亏大学士祁寯藻跪着求情:曾侍郎虽言辞过激,却是一片忠心......
最后皇帝没杀他,却给了个妄议朝政的罪名,连降四级,从二品的内阁学士又打回了翰林院,成了正七品的编修——刚好又成了赵楫的下属。
消息传到赵楫耳朵里时,他正在给金鱼喂食。听完下属的禀报,他手里的鱼食全撒进了鱼缸,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好得很!
第二天曾国藩去翰林院报到,刚走到门口就被拦住了。
曾编修,赵大人在里头等着呢。门房斜着眼看他,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曾国藩整了整衣襟,推门进去。赵楫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个玉扳指,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赵大人。曾国藩拱手行礼。
赵楫慢悠悠地放下腿,端起茶杯抿了口:曾编修?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曾大人啊。怎么,内阁学士当腻了,回咱们这小庙来屈就了?
旁边的几个同僚都低着头,不敢吭声。曾国藩道:下官犯错,理应受罚。今后还请赵大人多指点。
指点不敢当。赵楫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不过规矩得懂。你今儿来晚了一刻钟,按例该罚抄《劝学篇》十遍,明儿一早给我。
曾国藩应了声,转身想去自己的座位,却被赵楫叫住:等等,你那位置早给新人了,往后就坐门口那张破桌子吧。
门口那张桌子紧挨着过道,人来人往都得蹭着过,桌面裂了道大缝,砚台放上去都晃悠。曾国藩没说什么,搬了张凳子坐下,从包袱里拿出笔墨纸砚。
更糟的是,他那一身皮癣偏偏在这时候犯了。
这病是他年轻时在岳麓书院读书落下的,一到秋冬就发作,浑身起红疹子,痒得钻心,抓得厉害了还流脓水。那天晚上他痒得整夜没合眼,第二天实在坐不住,揣着太医开的方子去找赵楫请假。
请假?赵楫把方子往地上一扔,你刚回来就想偷懒?是不是觉得屈才了,故意跟我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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