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的晨钟刚撞过三下,藏经阁的窗纸就被捅了个小窟窿。了尘扒着窗缝往外瞅,见了凡师兄还在石阶上磨磨蹭蹭,手里捏着本《金刚经》,嘴巴嘟囔着,像只被雨淋湿的麻雀。
“还愣着做什么?”了尘“啪”地推开窗,竹青色僧袍的袖子扫过案上的木鱼,“卯时都过了,昨日教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你背会了?”
了凡吓得一哆嗦,经书“啪嗒”掉在地上,赶紧捡起来拍灰:“师弟你小声些,方丈在禅房打坐呢。”他挠了挠头,露出憨厚的笑,“那句子太绕,我总记成‘应无所住而生其性’,差一个字,意思就差远了......”
“差一个字?”了尘从窗台上跳下来,僧鞋踩在青砖地上噔噔响,“差一个字就是天差地别!‘性’是本性,‘心’是妄心,连这都分不清,你这脑袋是榆木做的?”他劈手夺过经书,指着其中一页,“我跟你说第三遍了,‘应无所住’是说别执着,‘而生其心’是说要生清净心,就像......”
“就像喝水?”了凡眼睛一亮,“渴了就喝,喝了就放下,不惦记杯子里还剩多少?”
了尘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才十七岁,哪来的胡子?不过是对着铜镜练出来的架势。“简直是对牛弹琴!”他把经书摔回给了凡,“你去厨房劈柴吧,跟木头打交道更适合你!”
了凡捡起经书,红着脸往厨房走,刚转过回廊,就撞见方丈慧能大师。老和尚穿着件月白僧袍,手里捻着串菩提子,笑眯眯地问:“又挨你师弟训了?”
了凡挠挠头:“是我笨,总学不会。了尘师弟记性好,过目不忘,师父常夸他......”
“记性好是福气,”慧能大师望着藏经阁的方向,“可若用错了地方,福气也会变成戾气。”
这话恰被出来透气的了尘听见,他梗着脖子接口:“师父,弟子只是恨铁不成钢。佛门弟子当精进,总不能天天混日子。”
慧能大师转过身,阳光透过松针落在他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里都盛着暖意:“了尘,你可知‘精进’二字,先有‘精’,再有‘进’。‘精’是明心见性,‘进’是慈悲渡人。你连耐心听人把话说完都做不到,算哪门子精进?”
了尘撇撇嘴,心里不服气。他三岁入寺,五岁能背《心经》,十岁通读《大藏经》,全寺上下谁不夸他是转世灵童?那些师兄弟,不是像了凡这样笨嘴拙舌,就是像了空那样毛手毛脚,教他们念经,比数清楚天上的星星还难。
“师父,”他梗着脖子,“弟子是想让他们快点开悟......”
“开悟哪有快慢?”慧能大师捻着菩提子,“就像后山的笋,有的春雨一淋就冒头,有的要在土里憋上半年。你能说憋上半年的就不好?”
了尘没接话,心里却嘀咕:笋憋上半年是为了长根,师兄弟们分明是懒得动脑子!他一甩袖子,往柴房去——今日轮到他打柴,正好躲开这些烦心事。
灵隐寺的后山,漫山都是松针铺的软毯。了尘扛着柴刀,踩着露水往深处走,越走越觉得气闷。他想起昨日教了空念《大悲咒》,那家伙把“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念成“南无喝可乐那哆啦A梦”,笑得其他师兄弟直不起腰,气得他把木鱼都敲裂了。
“一群猪脑袋!”他对着松树踹了一脚,惊起几只山雀,扑棱棱飞进云里。
正骂着,头顶的树枝“沙沙”响。了尘抬头一看,只见只金毛猴子挂在松枝上,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爪子里还攥着颗野栗子。那猴子不怕人,见了尘看它,竟“吱吱”叫着,把野栗子往他身上扔。
了尘被逗笑了。他从怀里摸出个早上剩下的馒头,掰了块扔过去。猴子敏捷地接住,塞进嘴里嚼得香甜,尾巴还得意地翘着。
“小东西,还挺机灵。”了尘索性坐在石头上,把馒头都掏出来,一点点扔给猴子。他想起自己的汗巾落在刚才歇脚的柴堆旁,离着有十几步远,灵机一动,指着汗巾对猴子说:“去,把那个红布条拿过来,这个馒头就都给你。”
猴子歪着脑袋,似乎没听懂,只是盯着他手里的馒头。了尘又指了指汗巾,做了个“拿”的动作:“那个,红的,拿来。”
猴子“嗖”地跳下树,跑到柴堆旁,却没拿汗巾,反而抱起根细柴棍跑回来,往了尘手里塞,还“吱吱”叫着,像是邀功。
了尘哈哈大笑:“错了错了,不是柴棍,是红布条。”他捡起汗巾晃了晃,又放回原处。
猴子眨巴眨巴眼,再次跑过去,这次叼回来的是片枫叶,红得像团火。
“也不是这个。”了尘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索性站起来,牵着猴子的爪子往柴堆走,指着汗巾说:“看清楚,是这个,软乎乎的,能擦汗。”
猴子似懂非懂,用爪子扒拉了两下汗巾,突然抓起它,往树上跑,还回头对着了尘做鬼脸。
“嘿,还敢耍我!”了尘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有趣,追着猴子在树林里跑。他小时候听师父说,这后山的猴子是通灵性的,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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