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海路星火,急调救兵 (胶东,隐秘港口 / 映雪斋,同日)
胶东,一处天然形成的避风港湾,礁石嶙峋,海风带着刺骨的咸腥扑面而来。几艘中型的硬帆海船,船身漆色斑驳,桅杆高耸,如同沉默的海兽,静静停泊在微熹的晨光中。船帆上没有任何标识,但船头隐约可见一些被刻意磨损的旧时帮派印记。这正是白家早年的“海龙帮”关系,暗中掌控的重要海上通道。
疤脸老吴,一个脸上带着骇人刀疤、身材精悍如铁的中年汉子,正蹲在码头边的礁石上,就着咸菜啃着硬邦邦的杂粮饼子。他是白老爷子早年救下的孤儿,如今是这几艘船的负责人。一个浑身湿透的信使(通过小船连夜送达),将一封带着火漆印记的密信塞到他手中。
借着初升的日光,疤脸老吴迅速扫过信笺。白映雪娟秀却力透纸背的字迹,清晰地传递着晋南的噩耗和迫在眉睫的危机。
“白家晋南出事?粮仓被烧?!” 疤脸老吴猛地站起,眼中凶光毕露,脸上的刀疤因愤怒而扭曲,“妈的!东洋矮子和那些吃里扒外的狗汉奸!手脚够黑够毒!” 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将信纸揉成一团塞进怀里,对着身边的几个心腹水手吼道:“都他妈别吃了!抄家伙!升帆!动起来!”
“吴爷,去哪儿?运啥?” 一个精干的水手头目问。
“去哪儿?辽东弄粮!” 疤脸老吴声音斩钉截铁,“那边有咱们的老关系!棒子面、高粱米,只要能填肚子的,有多少收多少!价钱好说!棉……” 他眉头紧锁,“山东本地,潍县、高密那边,立刻派人快马去催!找咱们相熟的几家大棉行,就说我老吴豁出这张老脸,求他们挤一挤!有多少棉花,全要!现银交割!告诉他们,这是救命粮!白家的恩情,我老吴说过会记一辈子!” 他眼中闪过一丝肉痛,但随即被狠厉取代,“船队分两路!‘海鹞子’号跟我去辽东!‘浪里钻’号留下装山东的棉!剩下两条船待命,随时准备接应!快!老子要看到今天日落前,船帆的影子消失在东边!”
随着他一声令下,沉寂的港口瞬间沸腾起来。水手们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呼喝着号子,升起沉重的硬帆,解开粗大的缆绳。船只缓缓驶离港口,破开铅灰色的海面,朝着未知的风险和渺茫的希望,全速前进。海风凛冽,吹动着疤脸老吴褴褛的衣襟,他站在船头,如同一尊怒目的海神。
与此同时,定州映雪斋内,灯火已连续燃烧了一整夜,依旧通明。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权世勋(幼子)双眼布满血丝,脸色苍白,但精神却高度亢奋,手指在算盘上翻飞如电,发出疾风骤雨般的噼啪声。李老先生在一旁飞快地记录着数据,王有禄则焦急地等待着计算结果。
“胶东疤脸爷回信了!” 又一个信使冲进来,带来一丝微弱的光,“船已分头出发!辽东粮,最快也要八到十天才能运抵最近的备用卸货点!山东棉,三天内能凑齐约八百担,但…但棉行掌柜们坐地起价,价格…上浮了一成五!而且…要现银!”
“一成五?!” 王有禄失声惊呼,这简直是趁火打劫!
“答应他!” 白映雪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现银从‘瑞锦祥’被封前秘密转移出来的那笔应急款里支!立刻派人送去!告诉那些掌柜,价格我认了,但棉花的质量、数量、交货时间,敢有半分差池,我白映雪让他日后在山东布业寸步难行!” 她眼中寒光闪烁,此刻不是计较蝇头小利的时候。
“大小姐!晋南那边…飞头雕留下的‘旭光’断箭,已派人临摹绘图!” 权世勋(幼子)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但思路异常清晰,“学生以为,当务之急是稳住人心!胶东、鲁西的援粮消息是强心针,但光有希望不够,还需让盟友看到实实在在的保障和东洋人卑劣的铁证!”
“说下去!” 白映雪目光灼灼。
“学生连夜草拟了《合纵抗敌紧急保障细则》!” 权世勋(幼子)将一份墨迹未干的文稿推到白映雪面前,“依据《九章算术》‘衰分术’(按比例分配之法),根据各家织机数量、染缸规模大小、过往与白家合作信用度,将盟友分作三等。一等盟友(规模大、信用佳),我白家保障其七成原料供应,其成品‘平价布’优先包销;二等盟友,保障五成;三等及尚在观望者,保障三成。差额部分…” 他顿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不忍却无比现实,“恳请他们暂用积蓄或小范围借贷周转,渡过眼前难关!我白家承诺,待‘平价布’联盟稳定,市场恢复,优先以平价布利润对其进行补偿!此举,既显我白家‘义’之担当,亦含‘利’之驱动,让盟友明白,与我白家共进退,方是长久生路!”
白映雪迅速浏览细则,眼中精光连闪。条理清晰,等级分明,既有雪中送炭的担当,又有利益捆绑的智慧,更将人心向背的精妙算计融入其中。“好!世勋,此细则甚佳!深得‘义利相生’之精髓!王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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