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之上,连风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屏住了呼吸。远处终点处,小胖那微弱又痛苦的呻吟断断续续飘来,混着山涧的回音,听得人牙酸。山道上,那道被金属球碾过的痕迹触目惊心——碎石飞溅,草木断裂,像被一柄巨犁硬生生剖开,从山顶一路蜿蜒到终点,仿佛在诉说刚才那场疯狂的滚动有多蛮横。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维持着各自的姿态:林御踩着阴阳双剑悬在半空,衣袂还凝着山风掀起的弧度;清竹端坐在九品莲台上,佛光流转的光晕都慢了半拍;威尔变回的雪白蝙蝠停在我肩头,翅膀还保持着半张的姿势;我脚下的阴煞龙卷正缓缓散去,残留的黑气在脚踝边打了个旋儿;杀尔曼刚从虚空中显形,半边身子还带着虚空的残影;苏皖轻盈地落在最后一朵蘑菇上,裙摆沾着的草叶都没来得及拂去……可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似的,齐刷刷钉在那个瘫在土坑里的圆润身影上。
小胖四仰八叉地躺着,肚子上的肉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嘴角挂着白沫,眼睛半睁半闭,活像条被晒晕的胖头鱼。他身边,那个由三十二面盾牌拼成的金属球还在微微发烫,表面磕出了好几个凹坑,刚才的冲撞有多猛烈,此刻就有多狼狈。
御剑悬浮的林御,脚下双剑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他盯着小胖看了半晌,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着,又瞥了眼那散落在坑边的盾牌碎片(刚才撞击时震掉了两块),最终,从紧抿的唇缝里极其艰难地挤出一个字:“牛。”
这字声音不高,却像颗石子砸进结冰的湖面,“咔嚓”一声破开了山顶的凝滞。
罗艺龙刚从雷击枣木剑上跳下来,手忙脚乱地抹了把脸上的灰——刚才为了追小胖,他急得差点撞上岩壁。他看着坑里的小胖,眼神里一半是难以置信,一半是后怕,最后重重点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真他娘的……牛!”
莲花宝座上的清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她望着下方那堪称惨烈的“第一名”,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如此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惊叹,还有点想笑又得憋着的纠结。她双手合十,指尖的佛光颤了颤,轻声道:“阿弥陀佛……确是……牛。”
我肩膀上的威尔用小爪子挠了挠我的脖子,冰蓝色的小眼睛还盯着小胖,传递过来的意念清晰又直白:“……牛。”那语气里,竟带着点属于吸血鬼的、罕见的茫然——显然,他没料到这种原始粗暴的方式,居然能赢过所有神通。
我脚下的阴煞龙卷彻底散去,苏娜的力量缩回体内。站在山顶的岩石上,看着那个用生命在“滚动”的小胖,喉咙像是被山风呛了似的发紧,最终也只能吐出同一个字:“牛。”
杀尔曼从虚空中完全显出身形,冰冷的眼神在小胖身上停留了三秒。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似乎松动了一丝,嘴角几不可查地往下撇了撇——像是在憋笑,又像是在惊叹。他没说话,只是极轻微地颔了颔首,那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却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说明态度。
苏皖从蘑菇上轻盈跃下,看着小胖那“壮举”,无奈地摇了摇头,指尖缠绕的藤蔓轻轻晃了晃,唇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轻声道:“……牛。”那笑声里,带着点“果然没看错这胖子”的了然。
陈子墨默默收起腿上闪烁的傀儡符文,金属部件“咔哒”一声归位。他看着小胖,安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耳根微微泛红——大概是被这疯狂的场面惊到了。
宋昭艺召回盘旋的蛊虫,那些彩色的小虫“嗡”地一下钻进她袖口,她捋了捋发丝,望着终点的方向,嘴角噙着笑,没说话,却对着小胖的方向,极轻地鼓了鼓掌。
岚珏收敛金色羽翼,落在一旁的岩石上,用翅膀擦了擦喙,金色竖瞳里映着小胖的身影,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那调子不像嘲讽,反倒像在附和:“牛~”
就连一直笼罩着山脉的柳婆婆那磅礴妖识,此刻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那股无处不在的威压停滞了片刻,仿佛连这位活了千年的老妖都被这操作整不会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极其轻微、意味难明的哼声,那尾音里,似乎……似乎还带着点无可奈何的认可?
“牛。”
这个最简单、最直白的字眼,此刻却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每个人心头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它不仅仅是对“小胖第一个抵达终点”的承认,更是对他那种抛开所有形象、所有技巧,纯粹靠着蛮力(和一点被逼出来的急智),甚至不惜用自残式的滚动来完成目标的“狠劲”的惊叹。
我们这些人,御剑的凭灵力,坐莲的借佛光,变蝙蝠的靠天赋,踩旋风的用煞力,虚空闪烁的凭神通,蘑菇蹦床的仗巧劲……看似各显神通,花样百出,可本质上,都还在规则的框架里打转,靠着自身优势和技巧“取巧”。
唯有小胖。
他放弃了所有技巧,放弃了形象,甚至放弃了舒适和安全。他像头被逼到绝境的蛮牛,用最笨拙、最疯狂、最不顾一切的方式,将自己两百斤的身子化为一个纯粹的、滚动的“武器”,硬生生靠着重力和惯性,靠着那股“要么赢要么摔死”的狠劲,碾压了所有“神通”,夺得了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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