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婆婆那碗带着淡淡药香的清茶入喉,心头积压的阴霾像是被温水化开的冰,渐渐散了去。白弥勒临走时留下的那几句叩问,依旧像根细针似的扎在意识深处,时隐时现——但眼下,更需要的是沉下心来,把那些纷乱的思绪捋顺。
我们正围坐在石桌旁,摊开的地图上标着白莲教可能潜藏的几个据点,林御的指尖在北辰分舵的位置敲了敲,刚想说些什么,院门外突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紧接着是拖沓的脚步声,混着断断续续的哼唱,调子古怪得很。
“这谁啊?”小胖探着脑袋往门口瞅,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晃晃悠悠地跨了进来。洗得发白的道袍上沾着几片草叶,领口歪歪扭扭,头发像团乱糟糟的鸟窝,胡须纠结在一起,唯独腰间那个朱红色的大酒葫芦擦得锃亮,随着步伐晃悠,发出“哐当哐当”的轻响。
“师父?!”
我和林御几乎同时站了起来,声音里满是又惊又喜的震颤。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年霸占散修排行榜榜首的师父——林观散人!
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酒气混着山野的草木香扑面而来。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眯了眯,在我们几个脸上慢悠悠地扫了一圈,像是在打量久别重逢的物件。目光落到我身上时,停顿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精光,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又恢复了那副醉醺醺的模样。
“哟,都在呢。”他伸出小拇指,慢悠悠地掏了掏耳朵,屈指一弹,不知弹出了点什么灰絮,然后大大咧咧地往石凳上一坐,酒葫芦往桌上一墩,“你们几个瓜娃子,天天闷在这四方院里,是打算长蘑菇不成?”
这话来得没头没脑,我们几个面面相觑,都有点发懵。
小胖挠了挠后脑勺,嘴里的桂花糕差点掉下来,小声跟罗艺龙嘀咕:“师父他老人家……这是喝多了?还是嫌咱们在这儿碍眼,想赶人啊?”
苏皖捧着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划着圈,若有所思地轻声道:“我听龙虎山的师兄说过,像他们那样的大派,弟子修为到了瓶颈,都会被师父赶下山游历,说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得在红尘里滚一滚,道心才能更稳。师父这话,恐怕也是这个意思吧。”
林御点了点头,玄色道袍的衣摆在风里轻轻晃:“她说得有道理。这段时间窝在帝都,处理双江县的烂摊子,又捣毁了北辰分舵,看似忙得脚不沾地,可眼界确实窄了。温室里养不出能扛住风雨的松柏。”
威尔靠在廊柱上,血红色的眸子扫过院墙外的天空,难得地露出点兴趣:“游历?听起来比守着这院子有意思。”
我看着师父那副“你们赶紧滚蛋别烦我”的表情,心里明镜似的。他定然是看出了我们这段时间经历太多,心境和修为都卡在了关键的节点——双江县的惨状留下的阴影,与白莲教数次交锋后的疲惫,还有面对白弥勒时那股难以言说的无力感,都需要在更广阔的天地里去消化、去突破。总窝在帝都这方寸之地,心劲儿迟早要磨没。
“那咱们……走?”我看向同伴们,眼底燃起一丝期待。
蛟蛟第一个蹦了起来,火红的头发像团跳动的火焰:“好呀好呀!整天待在院子里,我都快数清楚槐树上有多少片叶子了!咱们去哪玩?要不要去江南?听说那里的桃花开得正艳呢!”
“玩什么玩,是去历练!”小胖拍了下她的脑袋,自己却笑得眼睛眯成了缝,“不过话说回来,道爷我新画了几种雷符,正好缺个地方试试威力,听说秦岭那边邪祟多,去那儿练练手?”
林观散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走走走,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再磨蹭一会儿,指不定又要挨揍了。”
我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师父还是这副德性,明明是为我们好,偏要把关心裹在带刺的话里。
说笑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一旁的肖队长身上。他正站在廊下,看着我们这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眼底却藏着几分无奈——桌上那堆比山还高的文件,显然没给他留任何“偷懒”的余地。
“肖队长,”我走过去,笑着发出邀请,“要不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出去转转,就当散散心,局里的事……先让手下人扛几天?”
肖队长苦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眼下的乌青,又拍了拍桌上的文件山:“我可没你们那么清闲。双江县的后续报告还压在案头,北辰分舵的卷宗得整理归档,还有好几个省市发来的协查请求……哪走得开啊。”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真切的叮嘱:“你们去吧,自己多注意安全,保持联系。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随时给我发消息,别硬撑。”
话是这么说,可看着他那被文件淹没的模样,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小胖眼珠一转,突然嘿嘿笑了两声,像颗炮弹似的冲了过去。肖队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扛在了宽厚的肩膀上,离地三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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