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消散的余温还残留在腕间,白弥勒那句“太让本座失望了”却像块冰,在我心口越冻越硬。房间里的月光突然变得刺眼,照得地板上的血渍泛出暗红的光——那是刚才急火攻心时咳出的血,温热的液体砸在青砖上,晕开一朵丑陋的花。
就在这时,那道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是从虚空传来,而是直接炸响在意识深处,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白弥勒的魂魄钻进了我的脑海,正贴着我的耳膜低语。
(白弥勒视角,骷髅王座)
白骨王座的扶手被指尖叩出细微的凹痕,纯白莲袍拖曳在骨缝间,扫过那些尚未完全风化的指骨。白弥勒的目光穿透十万大山的瘴气,落在帝都四合院那扇紧闭的窗上,看着里面那个捂着胸口咳嗽的身影,暗金色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极淡的涟漪。
他看到林峰咳血时颤抖的肩,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愤怒与茫然,看到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白的样子。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被所谓的“正道”逼到悬崖边,眼里只剩下复仇的火。
“峰……”
舌尖抵住上颚,那个字终究没吐出来,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净莲池的呜咽里。他的意识如同铺开的墨卷,将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一字一句写进林峰的脑海:
你以为斩碎的是邪恶,可曾想过,那些碎块里裹着多少冤屈?
赵坤的书房里藏着本血书,是他女儿被县令之子强占后,在柴房里用发簪刻下的绝笔。你烧了那间书房时,连带着那本血书一起化为灰烬。
仓库里那个守灵石的哑仆,舌头是被地主家的恶犬咬掉的,因为他撞见了主家埋尸的秘密。他入教时,只求能亲手撕烂那地主的嘴。
还有那些被你炸成碎片的外围教众,半数是双江县的幸存者,他们的妻儿都死在尸潮里,而那些撒下尸蛊的“名门正派”,此刻正坐在酒楼里,谈论着如何“清剿余孽”。
你挥刀时那么果决,可曾低头看看,刀下亡魂的眼睛里,映着的是谁的影子?
白弥勒抬手,指尖划过净莲池的水面,那些挣扎的怨魂突然安静下来,齐齐望向他的方向。池水中浮现出无数画面:被强征土地的农夫举着锄头反抗,却被官兵砍断手脚;绣楼上的姑娘被诬陷为妖女,在火刑架上哭喊着爹娘;道观里的小道童因为撞见师父炼活人丹,被打断脊椎扔进乱葬岗……
这些人,阳间的衙门口挂着“明镜高悬”,却不给他们递状纸的机会;那些穿着道袍的“仙长”,握着桃木剑说要“替天行道”,却对他们的哀嚎充耳不闻。
直到白莲教的人找到他们,递过一把染血的刀,说:“想报仇吗?跟我来。”
“屠尽世间负情人,怨恨难消除集散处……”白弥勒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回荡,带着净莲池的潮湿与冰冷,“你以为这是邪说,可对他们而言,这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他看着林峰瘫坐在地上,月光照得他脸色惨白,像尊即将碎裂的玉像。眼底的茫然越来越浓,像是有人在他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你说我们是邪魔,可你用杀戮来复仇,用暴力来“匡扶正义”,与那些你痛恨的“负情人”,又有什么不同?
当年的我,也曾以为自己握着真理的剑,直到剑上的血染红了半座山,才发现所谓的正邪,不过是胜利者写的墓志铭。
白弥勒的指尖离开水面,净莲池的怨魂重新开始挣扎,池水中的画面碎成无数光点。他望着虚空,暗金色的眸子里映出林峰那张失魂落魄的脸,意识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当你习惯了刀起刀落,当你觉得杀戮是最快的解决方式,当你开始为自己的残忍找借口……
林峰,你会变成什么样?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收回目光,重新靠在骷髅王座上,袍角盖住那些新鲜的指骨凹痕。净莲池的呜咽声渐渐平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峰视角)
“……你终将成为下一个我。”
最后那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太阳穴上。我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撞在窗棂上,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窗外的月光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我睁不开眼,脑海里全是白弥勒的声音,混着那些从未见过的画面——血书、哑仆、火刑架上的姑娘……
“不……不是这样的!”我抓着自己的头发,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们是邪教!他们杀了那么多人!双江县的尸潮,柳溪村的迷雾……都是他们干的!”
可那些画面挥之不去,赵坤书房里那本没来得及烧完的血书残页,我似乎真的在爆炸前瞥见过一眼;那个哑仆递灵石给我时,眼里没有贪婪,只有恐惧,像只受惊的兔子;还有仓库角落里那些孩子的遗物,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平安”……
我一直以为自己在斩妖除魔,可现在想来,那些被我炸死、砍死、烧成灰烬的人里,或许真的有……和我一样的复仇者?
“呕——”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扶着墙干呕起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掌心的血渍已经干涸,变成暗沉的红,像块洗不掉的烙印。
白弥勒太狠了。他不跟我拼力量,不跟我比手段,他直接掀翻了我脚下的地基。他让我怀疑,我所坚持的正义,是不是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残忍;我所唾弃的邪恶,是不是藏着我从未理解的绝望。
“屠龙者……终成恶龙……”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月光在地板上画出的格子,突然觉得自己像只困在里面的虫。那些支撑我走到现在的信念,此刻碎得像被踩过的玻璃,每一片都在扎我的心。
如果复仇本身就是错的,如果杀戮只会制造更多怨恨,那我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带着夜露的寒意。我抱住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第一次觉得,这月光怎么这么冷,冷得像白弥勒的眼睛,冷得像那些死在我刀下的亡魂,在暗夜里轻轻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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