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柱的童谣
大锤砸在冰冷的水泥柱上,“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子都崩出来了,震得费小极虎口发麻,整条胳膊连着后背火烧火燎的伤口都跟着哆嗦。
“操你大爷的!陈北斗这老王八羔子,盖个破厂子柱子整这么硬,比他妈棺材板还瓷实!”费小极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心里却像架在油锅上煎。距离阿宝被工头老鹰像扔麻袋一样推进那根刚灌好、湿漉漉的水泥浆柱子,已经过去快半小时了!那水泥浆,可是掺了速凝剂的玩意儿,再拖下去,那孩子就真成了这柱子里的“人桩”了!
夜里的山谷工地,被巨大的探照灯晃得如同白昼下的鬼蜮。机器虽然停了,但巡逻保安的手电光柱时不时像鬼爪子一样扫过这片还在凝固的“丛林”。一根根刚浇筑好的巨大水泥柱,像刚从地狱里冒出来的墓碑,散发着刺鼻的化学气味和冰冷的湿气。
费小极和老刀藏在几垛预制板后面,像两只焦躁的困兽。老刀的脸在阴影里绷得像块石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不远处的两根柱子——一根是刚浇筑完、表面还在缓慢蠕动的“活柱”,另一根是半天前浇筑、已经初步凝固但内部仍在发热的“半死柱”。阿宝,就被推进了那根“活柱”!
“活柱浆稀,没全硬,”老刀的声音压得极低,像砂纸在磨,“但人下去…陷进去了就扯不上来。旁边的…硬点了,但还能凿开…不过动静一大…”
“妈了个巴子的!顾不了那么多了!”费小极喘着粗气,后背的伤疼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冷汗混着油泥往下淌。他脑子里全是阿宝被推下去时那张惊恐绝望、带着烫伤疤的小脸,还有那句他用命刻下的“滤芯漏辐射”。“那娃是为老子刻的字才遭的祸!老子今天就是把这地儿炸了,也得把他抠出来!老刀,你盯着狗日的保安!老子动手!”
他从旁边散落的工具堆里飞快地摸出一把沉重的破拆大锤和一根短钢钎,猫着腰,借着水泥柱林的阴影,像条泥鳅一样朝着那根“半死柱”摸了过去。他选这根下手,一是因为紧挨着阿宝陷进去的那根“活柱”,位置最近;二是因为它表面已经结了一层硬壳,但内部还在发热膨胀,理论上更容易破碎。至于动静?去他妈的吧!大不了人救出来就跑路!
摸到柱子根下,一股子浓烈的水泥碱味混着水汽扑鼻而来。柱子表面还带着点温热,但触手已经非常坚硬。费小极把耳朵贴在粗糙冰冷的水泥面上,屏住呼吸听了听旁边那根柱子里的动静——死寂一片,只有水泥浆缓慢凝固时发出的极其微弱的“滋滋”声。他的心猛地一沉,阿宝……
“操!”他低吼一声给自己壮胆,不再犹豫,双手攥紧钢钎顶在“半死柱”靠近基座的位置,抡起大锤就砸!
铛!铛!铛!
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每一次撞击都像砸在费小极自己的心口上,震得他双臂发麻,牵扯着后背的伤口,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牙关都要咬碎了。水泥碎块簌簌落下,很快就在他脚下堆了一小摊。汗水像小溪一样从他额头、鬓角流下来,模糊了视线,混合着水泥灰,糊了一脸,像个唱戏的花脸。
“阿宝!阿宝!听见没!撑住!叔来救你了!”他一边咬着牙死命砸,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呼唤,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祈求。他心里其实慌得一批,这动静,保安又不是聋子!但一股比怕死更强烈的拧劲儿顶着——他费小极混账了一辈子,坑蒙拐骗偷,好事没干过一件,要是连个为他刻字的孩子都救不了,那他妈还算是个人吗?道祖他老人家不是讲“承负”吗?欠这孩子的命债,他得还!
铛!铛!铛!
裂纹开始蔓延,终于,一小块水泥壳被砸开,露出了里面灰黑色的、还未完全石化的混凝土!
“快了!快了!”费小极精神一振,丢开大锤,双手抓住钢钎,像撬棺材板一样,用尽全身蛮力往里捅、往外撬!粗粝的混凝土碎块摩擦着他的手掌,割出道道血痕,但他浑然不觉。更多的水泥块被撬了下来,破洞越来越大,散发出的湿热潮气更浓了。
突然!
就在他撬开一块巴掌大的水泥块,试图把头凑近洞口往里看的瞬间——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柱子幽深的破洞内部,飘飘渺渺地传了出来!
呜~~~呜~~~~
那声音…不像是人声!更像是…像是小孩捏着鼻子哼出来的、跑了调的童谣?!调子简单又怪异,咿咿呀呀,若有若无,在这死寂冰冷的工地和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水泥柱里响起,简直比他妈半夜听鬼哭还瘆人!
费小极浑身汗毛“唰”一下全竖起来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到天灵盖!
“阿…阿宝?!是你不?!”他声音都变调了,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把头猛地贴近那个还在冒着热气的破洞,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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