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刚来城里……” 费小极喉咙发紧,干巴巴地辩解,准备好的台词全忘光了。
“哼!” 老瘸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打断了他。那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闷棍敲在费小极心上。他端起茶缸又灌了一口,浑浊的目光越过费小极的头顶,望向废品站门外飘着油烟气味的巷子,仿佛在看什么更值得关注的东西。
“想来这儿混口饭吃?” 老瘸子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费小极那张煞白惊慌的脸上,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吃饭了没”。
费小极猛地点头,像小鸡啄米:“是是是!胡伯!我啥都能干!力气活,分拣东西,看门望风都行!我就求个落脚的地方,混口热乎饭!” 饥饿感适时地袭来,他肚子里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在寂静的废品站里格外清晰。这倒不用装。
老瘸子没立刻答应,那双毒辣的眼睛在费小极身上来回扫了几遍,像是在掂量一件刚收到的、品相可疑的旧货。半晌,他才慢吞吞地指了指墙角一堆杂乱无章的废品山:“力气活?行啊。先把那堆铜线、铝线分出来,缠好。手脚干净点,别想着往里掺铁片子糊弄老子。”
“哎!好嘞!谢谢胡伯!” 费小极如蒙大赦,心头一喜,答应得飞快,撸起袖子就想扑过去干活。只要能留下,干啥都行!
“慢着!” 老瘸子突然出声,像根无形的绳索绊住了他的脚。
费小极僵在原地,心又提了起来。
老瘸子拖着瘸腿,慢悠悠地挪到那张破桌子后面坐下。他拿起桌上那包红塔山,慢条斯理地撕开塑料膜,抽出一根,在鼻子底下深深地嗅了一下,发出满足的叹息。然后,他用火柴“嚓”地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浑浊的烟雾从他鼻孔喷出来,模糊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
“小子,” 烟雾缭绕中,老瘸子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想在这堆破烂里刨食,光认得铜铁铝锡……顶个屁用!” 他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自己浑浊的眼窝。
“得先学会认这个!”
费小极一愣:“认……认啥?” 他顺着老瘸子手指的方向,只看到对方那双浑浊发黄的老眼。
“认人!” 老瘸子吐出两个字,斩钉截铁,像淬火的铁钉砸进木头里。
“认人?” 费小极更懵了。他来这儿是想学怎么分辨废铜烂铁值多少钱,怎么从垃圾堆里扒拉出宝贝。认人?认人干嘛?
“怎么?觉着老子说胡话?” 老瘸子嗤笑一声,喷出一口浓烟,“瞅见没?这堆废铁,这捆纸板,这袋塑料瓶子……它们自己会说话吗?会告诉你它值多少钱吗?不会!”他用烟头猛地戳了戳桌面,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
“值多少钱,那得分谁送来!”
费小极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但隐隐感觉这老瘸子话里有话,藏着点他摸不着门道的东西。
老瘸子眯着眼,透过烟雾打量着他脸上那点懵懂,嘴角扯起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瞧你刚才那点小聪明,也就糊弄糊弄开车的傻大个儿。真在这行当里混,你那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话像把锥子,狠狠扎在费小极那点刚冒头的得意上。他脸上火辣辣的,不服气,却又不敢反驳。
“今天,你的活儿,”老瘸子用夹烟的手指了指废品站门口那片空地,“就在这儿。给我好好站着,睁大你那俩窟窿眼!” 他浑浊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逼人,“但凡有人进来卖废品,瞅好了!他是什么路数?打哪儿来的?心里装着什么事儿?想干什么?猜!猜对了,有饭吃。猜错了……”
他顿了顿,端起搪瓷缸子灌了一口,喉结滚动,发出咕咚一声。
“西北风管够!”
……
废品站门口放了把三条腿的破凳子,费小极就钉在了那儿。老瘸子自己则拖了把更旧但稳当点的椅子,坐在屋檐下的阴影里,像一头蛰伏的老兽,抱着他的搪瓷缸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那双浑浊的眼睛半眯着,偶尔抬起眼皮扫一眼门口和费小极,大部分时间都像在打盹。
晨雾渐散,巷子里的人气活泛起来。废品站也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个顾客。
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身材壮实,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推着一辆堆满纸板和旧报纸的三轮车,吭哧吭哧地停在门口。她脸上汗津津的,带着常年劳作的黧黑和风霜刻下的深刻皱纹,眼神却透着股质朴的精明。
“老胡头!来卖点纸壳子!”大妈嗓门洪亮,带着本地口音,熟门熟路地把三轮车往地上一扎。
费小极立刻打起精神,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大妈身上来回扫视。衣着朴素老旧,一看就是底层劳动妇女。三轮车把手缠着厚厚的布条,手掌粗糙布满老茧,关节粗大。车上纸板捆得整整齐齐,报纸也摞得一丝不苟。她累得直喘气,但眼神很亮,透着对这点辛苦钱的在意。
“拾荒的?或者在附近做清洁工?” 费小极脑子里飞快判断,“目的很单纯,就是卖废品换钱,一分一厘都得计较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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