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面具的碎片在沙地上泛着冷光,如同我此刻翻涌的心绪。
夜无影——不,现在应该称他为凌夜——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在篝火映照下忽明忽暗。西漠的风卷起沙砾掠过他裸露的额角,勾勒出与记忆中重叠的轮廓。我站在原地,九域霸主的威仪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寻觅多年的兄长,在时光的长河里骤然重逢失散的骨肉。
王上?雷啸天的声音带着迟疑。这位身经百战的狼系将军显然注意到了我的失态——狮系帝王从不轻易流露情绪,更何况是此刻眼底奔涌的惊涛骇浪。我抬手制止了他的靠近,目光无法从那张脸上移开,仿佛要将这十六年的空白都用视线填补起来。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那年宫城梨花盛开,五岁的凌夜穿着杏色锦袍,抱着我的小腿在御花园里打转。兄长!等等我!他清脆的笑声像银铃般穿过雕梁画栋,稚嫩的手掌紧紧攥着我赠予的白玉狮佩。那是我亲手雕刻的护身符,狮头的鬃毛栩栩如生,额间一点朱砂红,与我腰间悬挂的墨玉狮佩正好成对。
记住,我蹲下身替他系好玉佩流苏,那时的我尚未经历夺嫡之战的血雨腥风,语气里满是少年天子的认真,无论何时何地,看到这只小狮子,就像看到兄长在你身边。
凌夜似懂非懂地点头,将玉佩贴在脸颊上蹭了蹭,奶声奶气地保证:等我长大了,要像兄长一样勇敢!
可命运弄人。三个月后,宫闱喋血,叛军铁蹄踏碎了御花园的梨花,也踏碎了那段短暂的美好时光。混乱中,年仅四岁的凌夜被掳走,从此杳无音讯。十六年来,我派出的密探遍布九域,从繁华京都到蛮荒边陲,却连幼弟的一缕气息都未曾寻到。
直到此刻,眼前的青年身形挺拔如松,玄色劲装勾勒出常年习武的流畅线条。他左眉骨上那道浅浅的疤痕,正是当年爬树掏鸟窝时被树枝划伤的痕迹。只是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眸,如今深不见底,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以及杀手生涯磨砺出的冷冽锋芒。
哥...凌夜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生锈的铁器摩擦,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开口说话。不同于夜无影执行任务时的单音节指令,此刻的声音里裹挟着太多复杂情绪,像被狂风掀起的沙暴,将十六年的孤独与痛苦悉数暴露在兄长面前。
我喉头滚动,握紧的双拳在袖中微微颤抖。作为狮系帝王,我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杀伐决断,却唯独不擅长表达亲情。当年母后临终前紧握我的手,嘱托我一定要找回幼弟的话语犹在耳畔,此刻血脉相连的悸动如战鼓般敲击着胸腔。
抬起头来。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这不是命令,而是一个兄长跨越十六年时光的呼唤。
凌夜的肩膀剧烈颤抖着,仿佛有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撕扯。他缓缓抬头,破碎的面具挂在耳畔,露出完整的面容。那双眼睛,既有我的锐利,又有母亲的温柔,此刻正蓄满泪水,像迷路的幼狮终于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枚白玉狮佩,我上前一步,军靴踩在沙砾上发出细微的声响,你还带着吗?
这句话仿佛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尘封的记忆。凌夜猛地抬手按住胸口,那里贴身藏着一个硬物。他颤抖着解下腰间的细绳,一枚磨损严重的白玉狮佩赫然出现在掌心。玉佩边缘早已失去光泽,狮头的朱砂红也淡去大半,但背面用小刀刻的字依然清晰可见——那是我儿时的小名。
哥...这一次,他终于哽咽出声,多年的坚冰在血脉亲情面前轰然崩塌。
周围的将士们屏息凝神,连呼啸的风沙都仿佛静止了。雷啸天别过头去,这位铁血硬汉偷偷抹了把眼角;蛮牛憨厚的脸上早已挂满泪珠,熊系护卫的柔情在这一刻尽显;连冷静如蛇系情报官冷月心,也悄悄握紧了袖中的情报卷轴。
我伸出手,铁打的狮系帝王此刻指尖竟微微颤抖。当我的手掌触碰到凌夜肩膀的瞬间,他浑身一颤,却没有躲开。十六年的隔阂,十六年的思念,十六年的寻觅,在这一刻化作滚烫的泪水,从这位沉默杀手的眼角滑落。
是我,哥来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孤身一人。
凌夜猛地扑进我怀里,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我自己。这位以冷酷着称的顶尖杀手,此刻像个受委屈的孩子,将头埋在我的肩窝,压抑多年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他的身体冰冷而僵硬,显然还不适应这样的亲密接触,但紧紧攥着我战袍的手指却在微微用力,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抬手,僵硬地拍着他的后背。狮系帝王从不轻易拥抱他人,但此刻我能感受到怀中颤抖的身躯下,那颗渴望亲情的心。十六年的杀手生涯,无数个冰冷的夜晚,他是否也曾抚摸着这枚玉佩思念家人?
都过去了。我低声道,目光扫过周围肃立的将士,传令下去,凌夜,从今日起恢复皇子身份,编入禁军,随侍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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