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龙骧殿的鎏金宝顶染上一层杀伐之气。雷啸天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震得廊下铜铃乱响,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夜鹭。这位蛮族出身的狼系猛将此刻双目赤红,玄甲上尚未褪尽的战场血污与他虬结的肌肉线条交相辉映,活脱脱一头被激怒的荒原苍狼。
那狗贼杀了我们多少兄弟!他的拳头重重砸在殿门铜环上,震得整座宫殿都在微微颤抖,黑风谷三百骑兵,断魂崖七百锐士,还有......还有我蛮族部落的长老!这笔血债岂能一笔勾销!
殿内烛火摇曳,将萧烬的身影投射在明黄帐幔上,拉得颀长而孤寂。这位狮系帝王正摩挲着案头那枚刻有九域归一字样的玄铁虎符,闻言只是指尖微顿。殿外传来甲胄铿锵之声,雷啸天的亲兵已自发集结在丹墀下,玄黑色的方阵如同沉默的礁石,映着落日余晖泛着冷光。
让他进来。萧烬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有案上镇纸下压着的《西漠屯田策》在微微颤动。
殿门被猛地推开,雷啸天带着一身风雪与血腥气闯了进来,腰间悬挂的狼牙项链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晃动——那是他亲手斩杀的三十七头草原巨狼的牙,每一颗都代表着一场生死搏杀。他猩红的目光死死盯着御座上的帝王,蛮族特有的青铜狼头护心镜随着粗重的喘息起伏不定。
陛下!雷啸天单膝跪地,玄铁长矛一声刺入金砖地面,激起细碎的火星,萧战那厮在西漠屠戮我军降卒时,可曾想过今日会有赦免之恩?末将愿请命,三日内取他项上首级,献于陛下面前!
萧烬缓缓起身,玄色龙袍垂落地面,如同暗夜中展开的羽翼。他没有看雷啸天,而是缓步走向殿角悬挂的九域舆图。在那幅巨大的羊皮地图上,西漠的位置用朱砂笔圈出了密密麻麻的小点,每个点都代表着一场战役,一片焦土。
你可知西漠十三部?萧烬的手指点在地图上那片被风沙覆盖的疆域,去年蝗灾,今年旱灾,部落间为争夺水源已爆发二十七次冲突。萧战虽残暴,却能以铁腕镇住各方势力。他转过身,狮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你只记得他杀了我军多少兄弟,却忘了西漠每多乱一日,就有上千平民死于饥荒与战火。
雷啸天猛地抬头,狼牙项链在他脖颈上勒出红痕:可那些死去的兄弟......
他们的名字都刻在英烈碑上!萧烬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殿内铜钟嗡嗡作响,但朕不能让更多名字刻上去!他大步走到雷啸天面前,玄色龙靴停在对方跪伏的膝盖旁,你是狼系猛将,该懂得狼群捕猎时,有时需要容忍受伤的同伴。
雷啸天的胸膛剧烈起伏,握着长矛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他能忍受刀光剑影的洗礼,能承受累累伤痕的剧痛,却无法释怀袍泽兄弟的血海深仇。尤其是想到黑风谷之战,萧战下令将重伤的俘虏全部坑杀,他的眼中便燃起熊熊怒火。
陛下若执意如此......雷啸天的声音沙哑如磨砂,末将......
随朕来。萧烬打断他的话,转身走向殿外。帝王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展翅的鲲鹏。雷啸天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抓起长矛,带着满心的不甘与愤怒,大步跟了上去。
皇城的角楼在暮色中巍峨矗立,女墙下的积雪尚未消融,反射着清冷的月光。萧烬凭栏而立,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屋瓦,投向城中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雷啸天站在他身后三步之地,依旧紧握着长矛,狼系战士的桀骜让他不肯轻易低头。看那里。萧烬指向东南方向的坊市,那里正在举行重建后的第一场灯会。盏盏河灯顺流而下,映照着两岸嬉笑打闹的孩童,他们手中提着兔子灯、鲤鱼灯,清脆的笑声穿透寒风,直抵城楼之上。更远的地方,工匠们正在连夜修复被战火损毁的祈年殿,夯歌阵阵,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凿石声。
那是我们流血牺牲想要守护的东西。萧烬的声音低沉却有力,仿佛带着穿透灵魂的重量,去年此时,这里还是一片焦土。蛮族铁骑踏碎了他们的家园,抢走了他们的粮食,屠戮了他们的亲人。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着雷啸天的眼睛,你告诉我,若杀一人能救万人,为何不做?
雷啸天顺着帝王的目光望去,恰好看到一个扎着总角的孩童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路边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两个孩子相视而笑的画面,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想起自己蛮族部落里那些因战乱而失去父母的孩子,想起他们在寒夜里冻得发紫的小脸,想起长老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要让孩子们过上好日子。
狼系战士的野性在血脉中咆哮,而作为将军的责任感却如铁链般束缚着他的冲动。他想起自己率领铁骑冲锋陷阵时,身后是无数期盼和平的目光;想起每次凯旋,百姓们箪食壶浆的场景;想起萧烬登基那日,昭告天下永不兴无名之师时的坚定眼神。
夜风卷起萧烬的披风,猎猎作响。帝王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仿佛在倾听那些逝去英灵的低语。角楼的铜钟在整点时发出悠远的轰鸣,惊得飞鸟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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