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帅帐外的阴影里,听着帐内传来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朔风卷着雪沫掠过甲胄,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却丝毫无法穿透那层薄薄的帐布,惊扰里面正在进行的无声较量。帐内的两个人,一个是我三顾茅庐请出的战略大师赵山河,一个是随我从微末中崛起的左膀右臂墨尘,此刻正以九域为棋盘,以苍生为棋子,进行着一场决定天下命运的推演。
的一声闷响,像是重子落盘。墨尘那标志性的、带着三分慵懒七分算计的嗓音穿透帐幕:赵公请看,他似乎在用折扇指点沙盘,我军已破北境三关,蛮族十二部遣使归降,此刻兵锋正盛。若迁延日久,待中州厉王整合残部,联合南楚与西蜀,届时三面受敌,我军将陷入腹背受敌之境。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炭火偶尔爆出火星的噼啪声。我能想象赵山河此刻定然是抚着花白长须,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正凝视着沙盘上代表我军的黑色旗标。这位前朝遗臣虽已年逾花甲,却仍有壮心不已的锐气,他提出的《九域归一策》至今仍是我朝国策的根基。
墨先生此言差矣。赵山河的声音沉稳如钟,带着历经沧桑的厚重,自起兵以来,我军三年七战,虽拓地千里,却也民生凋敝。北境新附之地,百姓尚未归心;中原旧部,士族仍持观望。此时若强攻坚城,一旦久攻不下,后方必生变数。他顿了顿,语气中添了几分恳切,兵法有云,兵贵胜,不贵久,然此非指一城一地之得失,乃指天下归心之大势。
哈哈哈——墨尘的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锋芒,赵公果然是书生之见。折扇轻敲案几的笃笃声,像是在敲打着某种无形的节奏,民心?当蛮族骑兵踏破家门时,谁会跟百姓讲民心?当年先帝坐拥半壁江山,休养生息十载,结果如何?还不是被厉王之父逼得自焚于景山?
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兽首吞口。墨尘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中所有人不愿触碰的往事。三年前我在北境起兵时,麾下不过三千残部,若非墨尘以狐系谋士的狡诈,在几次关键战役中险中求胜,恐怕早已化作北境荒原上的一抔黄土。
墨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赵山河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先帝失国,非因仁政,实因权臣当道,吏治腐败。民心如流水,堵则溢,疏则通。今我军所至之处,若仍蹈前朝覆辙,只顾攻城略地,纵使占据九域,亦不过是另一个短命王朝。 帐内突然陷入死寂。我能感觉到两道目光在沙盘上空激烈碰撞,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赵山河主张先安内后攘外,以新政收拢民心,徐徐图之;墨尘则坚持趁胜追击,以雷霆之势拿下中州,再以武力威压四方。两种截然不同的方略,代表着两种完全相悖的治国理念。
赵公可知,夜长梦多?墨尘的声音冷了下来,折扇地展开,指向沙盘中央那座代表中州的城池模型,中州乃九域之心,得之可得天下。厉王萧衍虽勇,却刚愎自用;南楚凤氏,内斗不休;西蜀刘璋,暗弱无能。此乃天赐良机,若不把握,待天下诸侯醒悟过来,共推一人为盟主,我军将再无出头之日!
墨先生只懂棋局,却不懂民心才是最大的棋盘。赵山河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你看这沙盘,山脉江河、关隘城池,标注得何等精细。可你看得见那些在战火中流离失所的百姓吗?听得见他们腹中的饥鸣吗?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加重,当年秦以法家治国,一统六国,何其强盛?然秦二世而亡,何也?失民心也!
我缓缓推开帐门,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粒涌入,却未能吹散帐内凝重的空气。两位谋士同时转头看来,赵山河神色如常,只是微微颔首;墨尘则收起折扇,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早已料到我会出现。
沙盘上插满了各色旗帜,黑色代表我军,红色代表厉王势力,蓝色是南楚,青色为西蜀,黄色则是那些摇摆不定的小诸侯。整个九域的局势一目了然,却又错综复杂,宛如一张精心编织的巨网。
赵公,我走到沙盘前,目光扫过那些代表城池的陶制模型,新政推行,需要多久才能让北境安定?
赵山河拱手答道:回陛下,臣已制定《安民法》十二条,若能切实推行,三年之内,北境可安,五年之内,国库充盈。届时兵精粮足,再图中州不迟。
三年?墨尘立刻接话,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厉王会给我们三年时间吗?南楚那位狐系公主凤清羽,此刻恐怕已在游说西蜀结盟。等他们联军北上,我们连退守北境的余地都没有!
我没有理会争执的两人,手指落在沙盘中央那座最高的城池模型上——中州,九域的心脏,也是我萧家世代守护之地,更是我必须夺回的荣耀。三年前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复仇。但随着势力壮大,这个念头早已升华为更宏大的愿景——结束这分裂百年的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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