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罡风残留的尖啸还在焦土上空呜咽,如同这片死寂大地的挽歌。石林据点废墟内,劫后余生的喘息沉重而压抑。慈航阁的修士们瘫坐在地,护着惊恐的孩童,脸上刻满了麻木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恐惧。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血腥味和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云慈老妪拄着虬结木杖,佝偻着背,浑浊的目光扫过这片狼藉和伤痕累累的众人,最终落在林不凡身上。老妪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苦涩:“林道友...老身代慈航阁上下,叩谢活命大恩...”说着便要下拜。
“不必。”林不凡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阻止。他强撑着站起身,断腿新生的暗金骨茬在焦黑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印痕,牵动着全身的伤势,带来阵阵撕裂的痛楚。但他站得很稳,矿工粗粝的脸上没有任何居功的神色,只有一种选定方向后的沉凝。“此地不宜久留。魔灾未平,古魔犹在,罡风随时再临。”
他的目光扫过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的阿木,又落在脸色苍白如纸、正闭目全力调息压制本源的洛璃身上,最后停留在云慈和她身后那些气息萎靡、眼中却带着微弱希冀的散修身上。“慈航阁据点已毁,诸位可有去处?”
云慈老妪长叹一声,声音沙哑:“如浮萍无根...只能往更边缘的荒僻之地暂避...或许...或许寻一处未被彻底污染的地脉裂隙苟延残喘...”她的声音充满了底层修士在天地剧变前的无力与茫然。身后的散修们也都沉默着,脸上是认命般的麻木。
林不凡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低级储物袋——这是他在人界小宗门挣扎时所得。他神念探入,将里面所剩不多的灵石、几瓶疗伤丹药、以及之前在未被污染区域收集的一些耐储存的灵谷干粮,尽数取出,堆放在云慈面前的地上。这些东西对修士而言微不足道,但对这群挣扎求存的底层散修来说,却是救命稻草。
“拿着。”林不凡的声音很平淡,如同矿工递给同伴半块硬饼,“往西南,三千里外,有一处‘黑风谷’。谷中有地下暗河,水流湍急,可冲刷魔气残留。谷口狭窄,易守难攻。早年...我躲避仇家时曾在那里藏身。”那是他作为底层散修时,用血泪换来的保命经验。
云慈老妪看着地上那堆散发着微弱灵光的物资,浑浊的眼中瞬间涌出泪水。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感谢的话,却哽咽在喉。她身后的散修们也都红了眼眶,默默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物资收起。这份在修仙界微不足道的赠予,此刻却重逾千斤。
“道友...大恩...”云慈最终只是深深一躬,声音颤抖。
林不凡摆摆手,不再多言。他走到依旧昏迷的阿木身边。阿木覆盖着毛发的身体在无意识中微微痉挛,冰火之力在他体内形成微弱的涡流,时而有霜白寒气透出,时而有暗红血焰一闪即逝。冷月的话语如同烙印——北荒,霜月寒潭,天狼祖地,那是阿木唯一能活下来、掌控力量的地方。
林不凡残存的左手搭在阿木覆盖着霜白毛发的手臂上,一股沉凝厚重的玄甲罡气,混合着碎片流淌而出的清凉解析之力,缓缓渡入。罡气如同稳固的堤坝,暂时疏导着阿木体内紊乱的能量乱流;解析之力则如同精密的刻刀,艰难地梳理着冰火冲突的脉络,暂时缓解着阿木的痛苦。阿木紧绷的肌肉微微松弛,喉咙里压抑的低吼也平息下去。
洛璃缓缓睁开眼,清冷的眸光扫过林不凡的动作,又望向远方灰暗的天空。她服下最后一枚温养本源的丹药,强撑着站起。“北荒...路途遥远,魔灾阻道,需尽快动身。”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紧迫感。她腰间的玉净瓶微微震颤,里面十二名婴孩微弱的气息如同风中的烛火。
没有时间休整。林不凡背起依旧昏迷的阿木,阿木沉重的身躯压得他断腿的骨茬深深陷入地面,剧痛钻心,但他腰背挺得笔直。洛璃收起玉净瓶,纤手掐诀,一道微弱的青莲光晕勉强笼罩住三人,隔绝着外界依旧浓郁的魔气死气侵蚀。
向云慈等人微微颔首告别,三道身影——一个背着同伴的断腿修士,一个本源透支的仙子,一个昏迷的战狼——如同三颗倔强的石子,投入了那片被死亡和灰暗彻底笼罩的北荒焦土。
路途,是炼狱的回响。
目之所及,只有无边无际的焦黑。大地干裂,如同巨兽濒死时张开的狰狞伤口。巨大的裂缝纵横交错,深不见底,偶尔有暗红色的熔岩在深处翻滚,散发出刺鼻的硫磺恶臭和灼热的气浪。曾经顽强生长在沙砾缝隙中的枯黄灌木,此刻已彻底化为漆黑的焦炭,轻轻一碰便化作飞灰。风卷起黑色的尘埃,如同裹尸布般扫过荒原,发出呜咽般的哀鸣。
天空是凝固的暗红色铅云,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灰暗。稀薄的灵气被一种粘稠的、带着硫磺和腐朽气息的死寂魔气彻底污染、取代。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下灼热的沙砾,刺痛着肺腑,侵蚀着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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