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的灯火在雨夜后一如既往地亮着,仿佛那场发生在群玉阁顶的疯狂只是深海中一颗无关紧要的泡沫。
凝光“病”了,璃月港的商人们最先察觉到这一点。
不是身体上的病,而是一种浸透在言行缝隙里的、冰冷而黏腻的东西。
她依然准时出现在玉京台的会议厅,月白色的礼服依旧华美,白发一丝不苟,唇边挂着那抹计算精确的笑意,听取报告,下达指令,将璃月港的商业机器运转得比以往更加高效、更加冷酷。
只有极少数人——比如刻晴——能从那过于完美的表象下,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那是一种剥离了所有温度的精算,仿佛她正在用处理摩拉和契约的方式,处理着某种更庞大、更偏执的计划。
她的“眼睛”变得更多、更密了。
街头巷尾玩闹的孩子们口袋里塞满了新奇的糖果和亮晶晶的摩拉,他们天真无邪的笑语声里,开始频繁出现“往生堂那位客卿先生”的踪迹。
钟离先生今天去了三碗不过港听书,喝了什么茶,说了什么话;明天去了希古居看古董,看了多久,对哪件器物多看了一眼;后天又溜达到吃虎岩,给田铁嘴带了包新茶叶,甚至弯腰摸了摸路边一只脏兮兮的猫。
这些琐碎到极点的信息,被分门别类,汇入群玉阁那间重新收拾过的密室墙壁上,贴满了一张又一张便笺。
凝光就站在那面墙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一颗珍珠纽扣,那颗纽扣表面有着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痕。
她看着,反复地看着,仿佛能从“钟离先生摸了摸猫的左耳”这样的句子里,榨取出他灵魂的密码。
她开始收集。不是收集古玩或摩拉,而是收集一切与他产生过物理接触的“痕迹”。他曾在琉璃亭用过的茶杯(她花高价从掌柜那里“买”了回来,尽管已经清洗过);
他在万文斋翻阅古籍时,指尖可能拂过的那一页(她将那册书的孤本整本购入);他在玉京台散步时,鞋底可能沾上的、特定区域的特有尘土(她派人小心刮取了一些,装在水晶瓶里)。
这些物件被存放在密室特制的陈列架上,旁边标注着时间、地点,像博物馆里最珍贵的展品。
夜深人静时,她会拿起那只茶杯,指尖细细描摹杯沿,然后将冰凉的瓷壁贴在自己脸颊上,闭着眼,呼吸轻微而急促。
杯子上早已没有任何温度,但她仿佛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如同陈年墨锭与古木混合的气息,穿透时空,缠绕上来。
“你在看吗?”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密室低语,声音轻得像羽毛,“你看,我连你呼吸过的空气……都想保存下来。”
这种寂静的、浸透骨髓的疯狂,在遇到一个偶然事件时,找到了第一个爆发的出口。那是一次常规的七星会议后,刻晴出于同僚的关切,私下拦住了凝光。
“凝光,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刻晴紫色的马尾随着她微微偏头的动作轻晃,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满是担忧,“关于层岩巨渊新矿区的开发预案,你驳回了三次,理由一次比一次……苛刻。这不像你。”
凝光正对着会议室巨大的琉璃窗整理袖口,窗外是璃月港繁忙的码头。她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与一丝被冒犯的冷淡:“哦?玉衡星是觉得,我作为天权星,连严格审核开发方案、避免破坏璃月地脉的职责,都算‘苛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刻晴上前一步,语气急切,“是方案本身吗?还是……因为上次那件事之后,你想用工作麻痹自己?关于钟离先生……”
“刻晴。”凝光倏地转过身,脸上那完美无瑕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警告的平静,“七星会议,只谈公务。我的私事,不劳玉衡星费心。至于钟离先生……一个往生堂的客卿,与璃月公务有何干系?”
刻晴被那眼神刺得后退了半步,那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凝光在商场上将对手逼入绝境时,偶尔也会露出类似的眼神,但从未像现在这样,连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温度都抽干了。
“我……我只是担心你。”刻晴喃喃道。
“担心?”凝光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短促而空洞,“不如担心一下,你上个月批的那条从绯云坡到吃虎岩的步行道改建工程,预算里似乎多计了百分之五的耗材损耗。虽然不多,但玉衡星,规矩就是规矩,对吗?”
刻晴脸色一白,那是她疏忽的一个小细节,原本打算下次会议前修正。凝光不再看她,径直走向门口,月白色的裙摆迤逦过光洁的地面,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做好分内事,刻晴。别让无关的……‘杂念’,影响了判断。”
刻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忽然感到一阵寒意。那不是针对她个人的威胁,而是一种更可怕的东西:凝光正在将她那掌控璃月港所有秘密的能力,连同她那份扭曲的执念,融为一体,变成一种无孔不入的、冰冷的掌控力。而这一切的中心,似乎都绕着那个看起来与世无争的往生堂客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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