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心的主意识如同穿越了惊涛骇浪的航船,终于回归了联合指挥中心那相对平静的港湾。那缕承载着“心钥”、深入虎穴的意识投影的回归,带来了任务完成的消息,却也带回了更深层次的不确定性与几乎凝成实质的压力。
“植入……完成了。”
她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虚脱,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心神的精神马拉松。她没有详细描述逻辑迷宫的凶险,也没有渲染最后植入时那千钧一发的紧张,只是将最终的结果,平静地告知了眼前最核心的几人。
顾临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了些许,但眉宇间的沟壑并未舒展。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那平静语气下掩盖的,必然是难以想象的艰险。他走上前,无声地拍了拍顾心的肩膀,一切关切与担忧,尽在不言中。
浪客的金属面具转向顾心,电子眼微微闪烁,似乎在快速分析着她意识回归后携带的数据残影。“过程符合预期风险模型。核心防御机制未触发大规模清除协议,初步判断植入物未被即时识别为最高威胁。这……是最好的开局。”
最好的开局,也仅仅是开局。
消息被严格控制在最小的核心圈层。雷烈在前线依旧按照既定战术,指挥着联合舰队进行着看似徒劳、实则至关重要的骚扰与佯动。星语者的灵能波动、森之民的孢子云雾、幻影舰队的信号欺骗……所有这些行动,都像是在为一场无人能看见结果的手术,维持着最关键的生命体征。
时间,在一种极度矛盾的节奏中缓缓流淌。
对外,边境星域的战况依旧“激烈”。能量束在灰色的力场边缘徒劳地炸开,灵能涟漪不断荡漾,孢子云顽强地扩散又消融。“神谕”的三枚几何体依旧稳固如山,散发着冰冷的威压,其“现实稳定锚”力场仍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外扩张,吞噬着“摇篮·源”的法则疆域。联合舰队的损失报告仍在不断传来,虽然多是因机动性下降导致的擦伤和系统过载,但每一份报告都像一根针,刺痛着指挥链条上每一个人的神经。
而对内,在联合指挥中心这间密室,以及与之精神连接的顾心、顾临、浪客的意识中,时间却仿佛被拉长、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寂静。
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们像一群在黑暗洞穴中埋下了唯一一颗种子的探险者,倾听着外界的风雨,却将全部的希望寄托于脚下那片看不见的泥土之中。那颗种子是否还活着?它是否正在吸收养分?它何时才能破土而出?无人知晓。
浪客调出了所有能接收到的、来自“神谕”方向的信号监测数据。庞大的信息流在屏幕上滚动,几乎全是那种稳定到令人绝望的、毫无情感起伏的秩序波动。他试图从中寻找任何一丝不谐的杂音,任何一点能量读数的异常起伏,任何可能预示着“心钥”开始起效的蛛丝马迹。
没有。
什么都没有。
“神谕”的系统,运行得依旧完美,如同一条永不冻结、永不改道的冰河。
顾临坐立不安,时而看向闭目凝神、似乎在与棱娲网络进行深度连接的顾心,时而又看向屏幕上那毫无变化的数据流。他忍不住低声问浪客:“需要……多久?”
浪客的金属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像是在计算,又像是在排解某种无形的焦虑。“无法预估。目标系统的复杂程度远超我们的模型。‘心钥’的作用机制是诱导性的,非破坏性的,它需要时间渗透,需要找到合适的触发点。可能很快,也可能……永远沉寂。”
“永远沉寂”四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顾临的心底。他无法想象,如果失败,女儿将要承受怎样的压力,整个联合文明又将面临何等绝望的未来。
顾心始终保持着沉默。她的主意识大部分都沉浸在棱娲网络之中,一方面维系着前线将士的士气,抚慰着因法则侵蚀而痛苦挣扎的网络节点,另一方面,她也在尝试着以更精微的方式,去感知那遥远彼岸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丝变化。她与那枚“心钥”有着最直接的同源联系,如果它开始活跃,她理应能第一个感知到。
但她同样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那片植入“心钥”的逻辑之海,依旧冰冷,死寂。
压力在寂静中无声地累积、发酵。指挥中心外,是依旧“如火如荼”的战场;指挥中心内,是几位决定文明命运的人,在等待一个未知的审判。
雷烈从前线发回的战术报告开始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的骚扰战术虽然成功地制造了混乱,延缓了侵蚀速度,但代价正在持续增加。士兵们的疲惫感在累积,多文明舰队之间的协调也开始因为久战无功而出现细微的裂痕。他需要一个结果,无论是好是坏。
“能量读数依旧稳定……”
“法则侵蚀前沿已推进至标尺K-9区……”
“棱娲网络在B区段的共鸣强度再次下降三个百分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