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梁清安时不时会去看望那个女人。
起初,女人的丈夫,那个货车司机,像一团驱不散的阴云,总在庇护所附近游荡。
他瘸着腿,拄着拐杖,眼神如淬毒的匕首,在铁栅栏外死死盯着庇护所的窗户。
每当女人瞥见那身影,身体便会不自觉地颤抖,手指攥紧衣角,仿佛要将布料揉进掌心。
程芷莹律师团的介入,让局面有了转机。
他们迅速向法院申请了人身保护令,并联合社区警务站加强巡逻。
警车红蓝闪烁的灯光在巷口彻夜亮起,货车司机终于被强制禁止靠近。
女人搬进了妇联提供的临时庇护所,那是一栋刷着淡黄色墙漆的小楼,窗台上摆着志愿者送来的绿萝,叶片舒展,在阳光下泛着生机勃勃的绿意。
梁清安每次去探望,都能捕捉到女人细微的变化。
她开始学着用左手写字,右手曾被丈夫用扳手砸伤,至今仍无法灵活弯曲。
志愿者教她烘焙时,她笨拙地揉捏面团,面粉沾在鼻尖,却笑得像孩子般纯粹。
面团在她掌心逐渐柔软成型,仿佛某种无声的疗愈。
律师团为她争取到了工伤赔偿,程芷莹甚至亲自帮她修改简历,润色那些因家暴而中断的空白工作经历。
当女人终于收到公益机构的录用通知时,她攥着薄薄的入职信,在庇护所走廊里来来回回走了十几遍,每一步都踩在重新寻回的希望上。
然而,阴影并未彻底消散,货车司机虽被法律约束,却仍不断试图渗透进她的生活。
他收买保安递威胁纸条,甚至托人伪造车祸现场的图片发到女人手机里,画面中扭曲的货车残骸和血淋淋的假伤口,让女人整夜蜷缩在床角,将枕头死死压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所有噩梦。
程芷莹律师团紧急联系心理咨询师,为她建立心理防护机制。
每周三下午,咨询师会带着沙盘和彩绘卡片来到庇护所,引导她将恐惧具象化,再用小石块在沙盘上筑起一道“安全屏障。”
梁清安自发组织志愿者小组,轮流接送她往返医院,风雨无阻。
甚至包下了附近一个生意惨淡的小书店,腾出一角,让她摆放手工编织的饰品售卖。
那些用毛线缠绕出的向日葵胸针,花瓣倔强地向上翘起,如同她逐渐挺直的脊梁。
生活有了起色,但现实的荆棘依旧锋利。
庇护所的临时床位仅能居住三个月,而女人因长期创伤留下的应激障碍,让工作面试屡屡碰壁。
面试官皱眉打量她颤抖的双手,追问简历空白期时,她只能含糊其辞,最终换来礼貌却冰冷的拒绝。
梁清安看在眼里,开始默默查阅反家暴援助政策,在深夜的台灯下整理资料,试图帮她找到更多社会资源。
程芷莹律师团则联合公益基金会发起众筹,为她筹集创业启动金。
消息在网络传播,有人捐款,有人质疑,有人留言:“她真的能站起来吗?”
程芷莹在筹款页面写下:“我们无法替她行走,但可以递一把铲子,让她亲手填平深渊。”
某个暴雨倾盆的午后,女人蜷在书店角落织毛衣,毛线在指尖穿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她突然抬头,对梁清安说:“等攒够钱,我想开一家重生工坊,专门教受虐女性做手艺。”
窗外的雨声淅沥,梁清安看见她眼里的光,比任何晴天都明亮。
这念头像一颗种子,在两人心底悄然生根。
她们开始策划细节,工坊要开在社区角落,门口种一排向日葵,课程分两部分,前半段学编织、陶艺,后半段由心理咨询师引导倾诉。
收益将用于资助更多女性脱离暴力,梁清安甚至联系到一位退休的设计师,对方无偿绘制了工坊的蓝图,图纸上,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操作台,每一缕光线都被精心标注,仿佛能驱散所有黑暗。
筹备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房东听闻工坊性质后,犹豫是否要出租场地,担心影响其他租户,供货商对小额订单敷衍了事,拖延材料交付。
众筹进度缓慢,评论区仍有人嘲讽不过是卖惨博同情。
程芷莹律师团再次介入,援引反歧视租赁法案与公益扶持政策,终于说服房东。
梁清安则亲自跑遍市场,找到一家愿意合作的小作坊,老板是位单亲母亲,听罢她们的故事后,红着眼眶压低了报价。
女人开始参加技能培训,左手笨拙地练习陶轮,泥浆飞溅到裙摆,她却笑得坦然。
“现在摔碎的陶胚,以后都会变成艺术品。”
工坊终于在社区边缘开业,挂牌那天,女人将丈夫送的廉价项链从旧物箱底翻出,用钳子一点点掰断,金属断裂的声响清脆如裂冰。
她站在门口,将第一盆向日葵种进土里,泥土沾满指甲缝。
梁清安望着她,忽然想起程芷莹说过的话:“走出深渊的人,往往需要先摔碎所有枷锁。”
工坊内,几位女性围坐在操作台前,有人颤抖着捏陶土,有人低声啜泣,女人握住她们的手,掌心温度传递着某种无声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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