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卿大人，您看……这三千石粮，若是挑走好的，军士们怕是……”库官搓着手，一脸为难。
陈默面无表情：“按协议办，中等即可，不必专挑次品，但也不必动用最好的储备。” 他还能维持最后一点底线，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虽然他知道这点底线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屁用没有。
清点、交割、运输……一系列繁琐的事情在陈默的监督，或者说是疲于奔命地协调下展开。每一次看到满载粮食和生铁的牛车吱吱呀呀地驶出洛阳城门，前往约定的交割地点，陈默都觉得自己的生命力也随之流失了一部分。
而换回来的那些丝绸、玉器、漆器，被送入王府库房时，申阳倒是亲自来看了一眼，抚摸着光滑的锦缎，脸上重新露出满足的笑容，仿佛这些不能吃不能穿的东西，真能给他带来安全和荣耀似的。那少量的盐和铜，则被如获至宝地收了起来，至于能支撑多久，没人关心。
协议最终执行完毕的那天晚上，陈默独自一人坐在客卿府空旷的院子里，看着天上那轮被薄云遮掩、显得朦朦胧胧的月亮。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在无声地嘲笑。
他完成了申阳交代的任务，暂时稳住了汉使，甚至可能让申阳觉得他“很有用”。但他心里没有半分轻松，只有沉甸甸的忧虑。这次贸易，就像给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注射了一针兴奋剂，表面上看精神了些，实则加速了内里的衰败。河南国的战略储备被削弱了，而对汉王的依赖却加深了。
更重要的是，他清楚地知道，这只是开始。刘邦的胃口绝不会仅限于此。下一次，下下次，条件只会更加苛刻。而项羽那边，一旦得知河南国与汉邦贸易，又会作何反应？
他感觉自己就像坐在一个不断漏水的破船上，一边要拼命往外舀水，一边还要应付时不时从船底凿洞的和可能从船头跳上来砍人的。
“糖衣吃了，炮弹呢？”陈默喃喃自语，拿起身边案几上的一块汉使送的玉佩。玉佩触手温润，雕工精细，在朦胧的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确实是个好东西。
但他仿佛能看到，这温润的光泽下，隐藏着刘邦集团冰冷的算计和即将燃起的战火。
他随手将玉佩扔回案几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这客卿的差事……真他妈不是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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