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黑暗中漂浮，如同沉入黏稠的深海。县令吴逵那尖细刺耳、颠倒黑白的宣判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变得模糊而遥远。楚默跪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脖颈和手腕上的铁链沉重如枷锁，嘴里破布的恶臭几乎让他晕厥。
然而，在这极致的生理不适和精神麻木之下，一丝奇异的热流，却毫无征兆地，从他意识的最深处，那属于穿越者陈默的、被无数次死亡磨蚀得几乎消失的本源中，猛地窜起！
那不是求生的欲望，那东西早已熄灭。
那不是愤怒的咆哮，愤怒已于屈辱中燃尽。
那更不是理性的计算，理性在此地显得如此可笑。
那是一种……不甘！一种对这场荒诞剧终极的、歇斯底里的嘲讽！一种要用最不合时宜、最莫名其妙、最能让这个蒙昧时代所有听众都目瞪口呆的方式，为自己这憋屈至极的一世，画上一个惊世骇俗的惊叹号的冲动！
凭什么我要像个真正的罪人一样沉默赴死？
凭什么我要背负这狗屁不通的罪名？
既然这世界不讲道理，既然这系统只看结果，那我临死前，偏要喊出你们谁也听不懂的、最他妈有道理的东西！
就在那名膀大腰圆、满脸横肉、手持鬼头大刀的刽子手，往掌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高高举起那柄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寒光的沉重刑刀时——
楚默，或者说陈默，用尽了被无数次轮回压榨出的、灵魂最后的一丝气力，猛地挣扎抬头！
塞口的破布让他无法清晰吐字，但那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却混合着呜咽和嘶吼，强行冲破了布团的阻碍，变成一连串扭曲、模糊、却异常高亢刺耳的怪异音节，炸响在刑场上空：
“霸王——！我微积分可好了——！！”
声音嘶哑变形，却带着一种疯狂的执念。
正准备落刀的刽子手，手臂僵在了半空，满脸横肉抖了抖，铜铃般的眼睛里充满了错愕和茫然。他砍过无数脑袋，听过临死前的哭嚎、求饶、咒骂、甚至狂笑，但从来没听过……微积分？这啥玩意儿？是某种新型的诅咒吗？还是这小子吓疯了胡言乱语？
高台上正准备欣赏楚默人头落地的县令吴逵，脸上的得意和谄媚瞬间凝固，变成了极度的困惑和一丝被冒犯的恼怒。这罪吏死到临头，不喊冤不求饶，喊的这是什么鬼东西？微……鸡……粪？他在骂我是鸡粪吗？！岂有此理！
周围警戒的西楚锐士们，原本冰冷肃杀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互相交换着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不解。这人是真疯了吧？
远处围观的百姓更是鸦雀无声，完全摸不着头脑。微积分？是某种他们没吃过的粮食吗？还是神仙的法术？这狗官临死前念叨这个干嘛？
然而，楚默的“疯话”还没有结束！
仿佛打开了某个泄洪的闸门，前世大学课堂里被高数老师折磨的记忆、那些代表着理性与逻辑巅峰的词汇，如同决堤的洪水，不顾一切地倾泻而出！他仰着被铁链勒出血痕的脖子，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对着这个完全不讲理的世界，发出最后的、绝望的咆哮：
“你听我解释啊——！边际效应递减！线性规划啊！帕累托最优！！”
“需求曲线！供给曲线！市场失灵！外部性！！”
“博弈论！纳什均衡！囚徒困境！信息不对称！！”
每一个词汇，都像是一块来自异世界的陨石，狠狠砸在这片公元前三世纪的刑场上，砸得所有人头晕目眩，目瞪口呆！
刽子手彻底傻眼了，举着刀，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他扭头看向锐士头领，又看看高台上的县令，一脸“这活儿我没法干了”的懵逼。
吴逵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楚默，尖声对锐士头领叫道：“军爷！你看！他癔症了！疯了！快！快行刑！休要让他再妖言惑众！”
锐士头领眉头紧锁，他虽然也听不懂这些古怪词汇，但直觉告诉他，这绝非普通的疯话，里面似乎蕴含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令人不安的东西。他厌恶地一挥手，对刽子手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
刽子手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管他娘的什么微积分鸡粪呢！砍头才是正经差事！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举起了鬼头刀，瞄准楚默那细瘦的、因为激动呐喊而青筋暴起的脖颈。
楚默感受到了身后袭来的凌厉杀气，但他不管不顾，用尽最后的气力，将脑海中残存的所有现代经济学、数学名词，如同念咒般一股脑地喷涌而出：
“通货膨胀！通货紧缩！GDP！CPI！恩格尔系数！基尼系数！！”
“供给侧改革！需求侧管理！看不见的手！凯恩斯主义！！”
“大数据！区块链！元宇宙！AI！你们懂个屁——！！”
最后一声，几乎是泣血的嘶吼，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悲凉。
也就在这时，鬼头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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