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人……”楚默的声音也控制不住地发抖,“官仓…官仓早已……”
“我知道!我知道官仓没钱没粮!”县令猛地打断他,几乎是咆哮着,唾沫星子喷了楚默一脸,“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是龙且将军!是项王的肱股!他的大军要是得不到补给,怪罪下来,你我……你我还有全县上下,谁也别想活!那是要掉脑袋的!不!是比掉脑袋更惨!”
县令的脸上毫无血色,巨大的恐惧已经让他有些语无伦次:“楚默!本官知道你有办法!你之前不是还在整理账目吗?你不是能画那些……那些格子吗?现在是用你的时候了!”
他死死攥着楚默的胳膊,像是要把自己的恐惧和压力全部传递过来,声音变得异常尖利:
“此事关乎全县安危,更是项王霸业所在!本官现在命你全权负责此事!务必……务必满足龙将军一切需求!胥吏差役随你调派,城中富户豪强,你可持本官手令前去征调!无论如何,必须把粮草凑齐!必须!”
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近乎疯狂的逼迫:
“楚默!听着!若是办成了,你便是全县的功臣,本官定然重重有赏!若是办不成,或是出了任何差池……”
县令的脸扭曲着,凑近楚默,压低了声音,那声音却比咆哮更加恐怖,带着地狱般的寒气:
“……本官便第一个砍了你的头,去向龙且将军请罪!听清楚了吗?!唯你是问!唯你是问!”
说完,他猛地松开楚默的手臂,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连退两步,剧烈地喘息着,然后像是再也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压力,对着周围乱糟糟的人群歇斯底里地吼道:“都愣着干什么!快去!快去啊!”
整个官署彻底陷入了疯狂的混乱之中。
楚默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臂上被县令掐过的地方隐隐作痛。
耳边是县令疯狂的嘶吼,是属吏们惊慌失措的跑动声,是窗外淅淅沥沥、仿佛永无止境的冷雨。
官仓空空如也。
富户铁壁合围。
民间饥馑遍野。
军侯黑夫五百石的三日之期就在今天。
而现在……
又来了一个龙且!一个足以将整个吴县最后一丝油水都榨干的庞然大物!
“全权负责……”
楚默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慢慢扯出一个极其扭曲、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这哪里是什么权力?
这分明是一张催命符!一口巨大无比、足以将他碾成齑粉的……
黑锅!
冰冷的绝望,如同窗外的雨水,彻底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抬头,望向官署外灰蒙蒙的天空。
仿佛已经看到,无数披甲执锐、如狼似虎的楚军精锐,正踏着滚滚烟尘,向着这座小小的、已然奄奄一息的吴县,汹涌而来。
而他,就站在这一切的最前方。
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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