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孙军官也发现了身后的异常,他惊恐地调转马头,声音都变了调,“我们是义军!是来征粮打秦狗的!你们这些刁民,想造反吗?”
回应他的,是一阵低沉而充满恨意的咆哮,从那些沉默的人群中爆发出来:
“义军?呸!比秦狗还狠的豺狼!”
“抢光了我们活命粮!烧了我们的屋!杀了我们的人!”
“你们这些天杀的!不得好死!”
“滚出去!滚出东乡里!”
愤怒的咒骂声此起彼伏,虽然零乱,却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声浪,冲击着官兵们的耳膜和神经。农民们举起了手中简陋的“武器”,一步步逼近,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却充满威胁的包围圈。
默夫手下那些原本还跃跃欲试、想着攻破坞堡或许能捞点油水的士兵们,此刻全都慌了神。他们惊恐地看着四面八方围上来的人群,看着那些因为饥饿和仇恨而扭曲的面孔,看着那些虽然简陋却足以要人命的农具,阵脚顿时大乱。
“戒备!全体戒备!结阵!”孙军官声嘶力竭地大喊,试图控制住局面。
但已经晚了。恐惧是会传染的。尤其是当他们意识到,这些他们平时可以随意欺压蹂躏的“羔羊”,突然变成了露出獠牙的“饿狼”时,那种心理上的冲击是巨大的。
狗子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往队伍中间缩,嘴里却还在叫嚣:“反了!真是反了!杀了这些刁民!”
大牛则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戟,护在默夫身边,低声道:“头儿!怎么办?他们人太多了!”
默夫的心脏也在剧烈地跳动着。眼前的景象,比他预想的任何情况都要糟糕!他预想到了张家的抵抗,却万万没有料到,这些分散的、一盘散沙般的农民,竟然会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被组织起来,形成了如此一股不容小觑的反抗力量!
他们的装备简陋至极,他们的阵型混乱不堪,他们缺乏训练和指挥。但是,他们的人数占优,他们熟悉地形,最重要的是——他们是为了生存而战!他们无路可退!这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是这群只想抢粮保命的官兵根本无法比拟的!
官兵们被迫收缩队形,紧张地对着四面八方围上来的人群,长矛向外,弓箭手紧张地搭箭,却不知该射向哪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引爆这场血腥的冲突!
默夫站在队伍前列,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面那些农民眼中喷射出的怒火,那怒火几乎要将他灼伤。他上一次来,还能用空头支票和威胁从豪强那里换来粮食,避免与最底层的直接冲突。而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竟然直接站在了这些被逼到绝境的农民的对立面!
他曾对晁方说,民心早已没了。
而现在,这失去了的民心,化作了冰冷的锄头和草叉,带着滔天的恨意,指向了他们这些所谓的“义军”!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罪恶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默夫。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像是带头的老年农民,拄着一根粗木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瘦得脱了形,但眼神却异常锐利,死死地盯着孙军官和默夫这些当官的。
他用嘶哑而充满仇恨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吼道:
“回去告诉你们那些当官的!东乡里没粮了!一粒都没有了!”
“要想拿粮,除非从我们所有人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们不是要打秦狗吗?有本事去打章邯!来糟践我们这些快饿死的人,算哪门子义军?”
“狗屁的义军!就是一群假义军,真土匪!”
“假义军,真土匪!”
这六个字,如同重锤,狠狠地砸在现场每一个官兵的心上,也砸在了默夫的心上。
孙军官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默夫闭上了眼睛。晁方的话语,老人的控诉,农民的怒吼,交织在他耳边轰鸣。
他知道,最后一丝侥幸,也已经彻底破灭了。
从沉默到反抗,东乡里的百姓,用最直接也是最残酷的方式,给了他们这些“义军”,一记响亮的耳光。
而他们,必须面对这自己种下的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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