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间明白过来,为什么王主吏刚才在偏厅会是那副态度,为什么胡军侯一来他就躲了!他恐怕早就接到了风声,知道要出大事!而胡军侯索要军功核验,只是一个小插曲,甚至可能被他利用来转移视线或者……寻找替罪羊!
陈默(章默)的心脏狂跳起来,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仓啬夫“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声音带着哭腔:“主吏明鉴!卑职……卑职冤枉啊!那批军械,月前确实已清点出库,记录在册,由……由章令史签收核验,言明即刻安排民夫押运前行啊!如何未能送达,卑职……卑职实在不知啊!”
轰!
所有的目光,瞬间如同利箭般射向陈默(章默)!
果然来了!这口黑锅,就这么毫不掩饰、简单粗暴地,直接扣了下来!
陈默(章默)只觉得一股血涌上头顶,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抬头,看向仓啬夫,又看向面无表情的王主吏,急声道:“主吏!绝无此事!下官何曾签收过如此大批军械?下官职责乃核验文书、记录军功,物资转运签收,向来由仓廪与专门负责转运的吏员对接,何时轮到下官越权签收?!”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有些尖锐,在这压抑的正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王主吏眉头微皱,似乎对他的激烈反应有些不悦,淡淡道:“章令史,稍安勿躁。仓啬夫,取簿册来。”
仓啬夫连滚爬爬地起身,从旁边一个木箱里翻出一卷厚厚的物资出入簿册,双手颤抖着呈给王主吏。
王主吏接过,慢条斯理地翻开,手指在某一页上点了点:“你看,此处白纸黑字,记录得清清楚楚。某月某日,出库环首刀五十柄等军械一批,经手人:仓啬夫某某。接收核验人:令史章默。这签押印鉴,可是你的?”
孙令史适时地将那簿册接过,拿到陈默(章默)面前。
陈默(章默)定睛一看,只觉得眼前一黑!那簿册上,确实明晃晃地写着他“章默”的名字,旁边还有一个鲜红的指印!笔迹模仿得有七八分像,而那指印……他猛地想起,前几日处理一批普通文书时,王主吏曾让所有吏员在一份所谓的“员吏名录”上签名按印,说是要更新存档……难道就是那时……
这是一个早就设好的局!从他踏入这个据点,或者说,从王主吏需要一个新的、没有根基的替罪羊开始,他就已经被盯上了!
“这……这不是我签的!这指印也绝非当日所按!那是……”陈默(章默)急声辩解,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止住。他说那是为了更新员吏名录所按?空口无凭,谁会信?王主吏完全可以一口否认,说那就是军械接收的确认印!
“不是什么?”王主吏的声音冷了下来,“章令史,你的意思是,本吏和仓啬夫,联合起来,伪造文书,诬陷于你?”
这话语气不重,却重若千钧!直接堵死了陈默(章默)的任何指控!他敢指认上官联合做局吗?他不敢!那只会死得更快!
“下官……下官不敢!”陈默(章默)只能咬牙低头,感觉牙齿都快咬碎了,“只是……下官确实对此毫无印象!如此大批军械,若经下官之手,岂会毫无记忆?这其中必有蹊跷!还请主吏明察!”
“蹊跷?”王主吏哼了一声,“本吏也觉得蹊跷!好端端的军械,记录上清清楚楚是你章令史核验签收并负责安排转运的,如今却未能送达前线!你如今却来说毫无印象?章令史,莫非你想说,是鬼魅作祟,冒充了你不成?”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严厉:“还是说,你一时疏忽,忘了安排转运?或是安排不力,途中被溃兵、匪盗所劫?若是后者,你当时为何不立即上报?!”
每一个质问,都像是一把锤子,狠狠砸在陈默(章默)的心上,将他的辩解砸得粉碎,同时将那口黑锅扣得更紧!
疏忽?安排不力?被劫?无论哪个理由,主要责任都在他这个“签收并负责转运”的人身上!王主吏已经轻描淡写地将“伪造签收”的可能性排除,直接将问题定性为了“执行过程中的失误”!
仓啬夫此刻也缓过劲来,连忙磕头附和:“主吏明察!定是章令史年轻,办事不力,延误了军机!与小人无关啊!小人只是按章办事,出库点验,清清楚楚啊!”
另外两名令史也低着头,默不作声,用沉默表示了认同。孙令史则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李卒史偷偷拉了拉陈默(章默)的衣角,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示意他不要再争辩了。
陈默(章默)孤立无援。他看着堂上端坐的、道貌岸然的王主吏,看着跪地哭诉、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仓啬夫,看着那些沉默的帮凶,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彻底淹没了他。
他明白了。从他妥协的那一刻起,不,甚至更早,从他以“章默”的身份在这个时代醒来,他就已经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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