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傍晚，微风带着凉意。修复后的南城古巷在夕阳余晖中显得安宁而祥和，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温润，两旁修缮一新的老建筑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林浩站在巷口，看着秦清从出租车里下来。她穿着一件米色风衣，身形比离开时更清瘦了些，但步伐依然从容，眼神依旧清澈。
等很久了？秦清走到他面前，声音平静。
刚到。林浩微笑，走吧，看看现在的古巷。
两人并肩走进巷子。P-7区已经被彻底固化封存，地面部分与其他区域浑然一体，建成了一个小型的市民休闲广场。几个老人正在那里下棋，孩子们在周围嬉戏。
很难想象，这下面曾经埋着那么危险的东西。秦清轻声说。
是啊。林浩的目光扫过广场，有时候我也觉得像做梦一样。
他们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着，脚步声在安静的巷弄里回响。路过那家曾经取证过的老茶馆，现在已经重新开业，飘出淡淡的茶香。
你的新岗位确定了？林浩问。
嗯。市审计局政策研究室副主任，下周一报到。
林浩停下脚步，转头看她：很适合你。政策研究，正好能发挥你的专业特长。
是啊。秦清微微一笑，终于可以静下心来研究些制度层面的东西了。你呢？董事长大人，感觉如何？
压力很大。林浩坦诚地说，以前是拆雷，现在是盖房子。拆雷只需要勇气，盖房子却需要耐心和智慧。
盖房子好。秦清继续往前走，希望你能盖一座风吹不倒、雨打不湿的坚固大厦。
他们走到巷子深处那棵古槐树下。这是他们第一次深入交谈的地方，也是后来无数次在这里讨论案情、互相鼓励的地方。树干上系着的红绸带依然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秦清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林浩坐在她身旁。
林浩，她转过头，目光平静而认真，我这次回来，是想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彻底说清楚。
林浩的心微微一紧，点了点头。
在北京这半年，我想了很多。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特别是被停职调查的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之一。
林浩想起那时她承受的压力，心头一阵刺痛。
不是因为工作暂停，而是那种被自己坚守的信念和规则所审视、所怀疑的无力感。秦清的目光望向远方，我提交报备材料，是认为那是当时最正确、也是唯一能保护你我、将风险透明化的程序正义。但我没想到......
她顿了顿：我没想到会间接导致阿姨被调查，更没想到，这会成为我们之间信任崩塌的导火索。
后来你父亲出事，我被人用最肮脏的手段构陷，她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林浩能听出底下深藏的痛楚，电话里我对你说了那些话......很伤人，我知道。
林浩想起那个夜晚，她带着哭腔说爱你不应该这么累，心脏像是被紧紧攥住。
那时我觉得，我们就像被困在同一个风暴眼里，却被无形的墙壁隔开。秦清转过头，直视他的眼睛，互相看着对方挣扎，却无法靠近，甚至因为靠得太近，反而会给对方带来更多的伤害和拖累。
林浩想开口，秦清轻轻摇头制止了他。
我必须承认，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林浩心上，在那段最黑暗的时间里，我动摇过。我怀疑过我们在一起的意义，怀疑过我是否真的有能力、有勇气，陪你走完这条布满荆棘的路。
巷子里的风似乎停了，连远处孩子们的嬉闹声都变得模糊。
但是，秦清的语气忽然坚定起来，在北京这半年，远离云城的是是非非，当我冷静下来，重新梳理这一切时，我发现......我放不下。
这三个字，她说得很轻，却让林浩的心脏猛地一跳。
不是因为习惯，也不是因为不甘心。她的目光清澈见底，而是因为我发现，即使在最绝望、最想放弃的时候，我内心深处依然相信你的为人，相信你做的事是正确的，相信你骨子里那份不肯妥协的坚持和底线。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我生气、我委屈，我甚至怨恨过你将我卷入这样的漩涡，但我从未真正怀疑过你这个人。
夕阳的余晖透过槐树的枝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看到顾永平被纪委审查调查的新闻，看到古巷问题得到正视和解决，看到你没有被风暴击垮，反而更加沉稳地站在那里......她顿了顿，我忽然明白，我当初选择你，吸引我的，不正是你身上这种在浊世中依然想要守住一点清明的执拗吗？
林浩怔怔地看着她，胸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感。
这条路很难，很累，秦清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但如果因为难和累就放弃，那不是我秦清，也不是我认识的林浩。
她站起身，面向他，眼神坚定：所以，我回来了。我不是来要求你承诺一个安稳的未来，因为我知道，只要你还在这条路上，安稳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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