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航道”并非一条坦途,它蜿蜒穿行于秩序坟场那些规则结构最为脆弱、如同干涸河床般皲裂的苍白地带。“方舟”行驶其上,如同行走于即将融化的薄冰,每一步都需万分谨慎。
舰体外部的传感器阵列全功率开启,监测着周遭每一丝规则的细微变动。零的系统将黎曦文明遗留的星图数据与实时扫描结果不断比对、修正航线,确保“方舟”始终航行在“秩序压强”最低的路径上。饶是如此,舰体依旧不时传来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应力呻吟,那是僵硬的秩序余烬与活跃的舰船规则场相互摩擦的结果。
舷窗外,景象光怪陆离。时而可见大片的规则“真空区”,那里连基本粒子都近乎停滞,光线扭曲成怪异的环状;时而又会遇到秩序结构崩塌后形成的“乱流带”,苍白的能量碎片如同风暴中的雪花般狂舞,撞击在“方舟”护盾上,激起一圈圈黯淡的涟漪。
林烬静立舰桥,大部分心神都与“晨星”核心保持着微弱的连接,并非深入解读,而是如同调整收音机频率般,细细捕捉着核心中可能存在的、关于“共鸣之地”与当前航路的更多线索。苏晚晴则全力维持着净化力场,不仅保护舰桥,更将力量细微地弥散至舰体关键部位,抚平那些因规则冲突而产生的、几不可察的精神层面的压抑感。
航行在死寂与混乱的边缘,时间感变得模糊。或许过去了数个标准日,或许更久。
就在“方舟”即将穿越一片尤为宽阔、规则结构如同破碎镜面般的区域时,林烬紧闭的双眸猛地睁开,灰色光芒一闪而逝。
“停下。”
“方舟”应声悬停。前方,那片破碎的规则区域中心,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漂浮着一些……东西。
那并非秩序结构体,也不是自然天体。它们更像是由纯粹的、高度压缩的 「信息」 与 「情感」 凝聚成的……「记忆结晶」。
这些结晶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如同泪滴,有的宛如棱镜,有的则扭曲成难以名状的痛苦符号。它们无声地悬浮着,表面流淌着黯淡而混乱的色彩,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悲伤、恐惧、不甘与……一丝微弱的、仿佛来自无数不同意识的 「求救」 低语。
“检测到高密度信息聚合体……能量反应微弱,但精神污染指数……极高!”零的声音带着警示,“其信息结构……与‘归一’同化进程中的文明意识湮灭残留特征高度吻合!”
苏晚晴脸色一白,她的净化之力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结晶中蕴含的、无数意识被强行磨灭、扭曲时留下的极致痛苦。那是一种比死亡更令人绝望的终结。
林烬凝视着那些漂浮的记忆结晶,眉头紧锁。他能“听”到那些细微的低语,并非完整的语句,而是无数文明、无数个体在最终时刻,意识被秩序强行格式化前,留下的最深刻的情绪烙印与破碎的思维碎片。
**【不想……消失……】
**【家园……】
**【为什么……】
【救……】
这些跨越了种族与时空的悲鸣,汇聚成一股无形的、足以侵蚀任何正常心智的绝望洪流。即便是“方舟”的护盾和精神屏障,也无法完全隔绝这种源自存在本质的哀恸。
“它们是……被‘归一’彻底吞噬的文明……最后的‘回声’?”苏晚晴的声音带着颤抖。
“更像是被剥离、抛弃的‘残渣’。”林烬沉声道,他的感知穿透了那些结晶表面的混乱,触及了其核心那被秩序之力强行“固化”的绝望瞬间,“‘归一’在同化过程中,似乎会将无法完全消化的、过于强烈的‘个体性’与‘情感变量’剥离出来,如同代谢废物般堆积于此。”
这片区域,是“归一”的……「情感垃圾场」。
“我们的航道……必须穿过这里吗?”苏晚晴看着那密密麻麻、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结晶群,感到一阵窒息。
零快速计算着:“绕行需穿越秩序结构更密集区域,风险提升百分之四百三十七。直接穿越……舰体及乘员将承受持续高强度精神污染冲击。”
两难的选择。
林烬的目光扫过那些无声哭泣的结晶。毁灭它们?这些已是逝者最后的存在证明,是无数文明悲剧的沉默墓碑。直接穿过?那弥漫的绝望低语,连他都感到心神摇曳,苏晚晴和零恐怕难以长时间承受。
就在他权衡之际,怀中那一直安静的“晨星”核心,突然自主散发出一阵柔和而温暖的波动。
这波动并非针对林烬,而是如同无形的涟漪,缓缓扩散开去,轻柔地拂过那些漂浮的记忆结晶。
奇迹般的,那些混乱、痛苦的低语,在接触到“晨星”光芒的刹那,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平复」。
并非消失,而是那极致的绝望与疯狂,仿佛被一股温和而包容的力量所安抚、所理解。一些结晶表面流淌的混乱色彩,也似乎变得稍微……有序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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