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王立伍”!
这道诏书,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一瓢冰水,又似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万钧巨石,瞬间在整个长安城、乃至大唐的朝堂江湖,激起了滔天巨浪!
前朝顿时炸开了锅。这道诏书不仅废黜了出身太原王氏、身为陛下元配的皇后,更是要立一位家世并不显赫、且非关陇或山东顶级门阀出身的贵妃为后!这触动的,是整个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功臣元老的利益网络和价值观。
以国舅、太尉、顾命大臣长孙无忌为首的一批元老重臣,反应最为激烈。他们几乎是联袂而至,跪伏在两仪殿外,要求面圣谏言。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礼治高坐在冰冷的龙椅上,面沉如水,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跪倒一片的朱紫大臣。为首的长孙无忌,须发已见斑白,但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如炬,毫不退缩。
“陛下!万万不可啊!”长孙无忌的声音洪亮,带着痛心疾首的悲愤,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皇后乃一国之母,天下母仪!岂可因无子而轻易废黜?王氏乃陛下元配,结发之妻,纵有小过(他刻意避重就轻,绝口不提诏书中谋害皇嗣等大罪),亦当顾念旧情,以德化之。且废后乃动摇国本之大事,牵动天下人心,岂能如此草率行之?那伍氏虽育有皇子,然其出身寒微(相对五姓七家而言),岂能与太原王氏数百年的门第清望相比?若立其为后,恐寒了天下士族之心,让功臣旧勋齿冷,此非稳固社稷之道,实乃取祸之阶也!老臣受先帝托孤之重,今日即便触怒天颜,亦不得不言!”
“臣附议!”另一位老臣,尚书右仆射褚遂良,亦是叩首不止,声音沉痛,“陛下!‘立嫡以长,立子以贵’乃祖宗法度。皇后之位,当以德为先,以门第为基,以资历为序。伍氏虽有小功,然入宫时日尚短,资历浅薄,骤登后位,恐难服六宫之心,亦难令天下人信服!且‘祥瑞’之说,虚无缥缈,可嘉赏而不可倚重。若因一时之祥兆而废立国母,则礼法何存?制度何在?纲常紊乱,则国将不国!后世史笔如铁,陛下今日之举,岂不惧留予万世骂名?还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收回成命,三思而后行啊!”
“请陛下三思!”
“收回成命!”
殿内数十位重臣齐声高呼,声浪几乎要掀开殿瓦。这其中,有关陇军事贵族的代表,有山东世家大族的喉舌,亦有秉持传统儒家礼法的清流官员。他们的利益或许不尽相同,但在反对“废王立伍”这一点上,却结成了暂时的同盟。
礼治看着下方这些熟悉的面孔,尤其是跪在最前面、那个既是自己亲舅舅,又是扶保自己登基的首功之臣,如今却成了他推行意志的最大阻碍。他心中怒火翻涌,如同岩浆在地底奔腾,但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感也悄然蔓延开来。这就是帝王吗?看似富有四海,权倾天下,却连想立一个合自己心意的皇后,都要面对如此巨大的阻力?这些人口口声声为了国家,为了礼法,为了祖宗制度,但其中有多少,是出于对既得利益的维护?有多少,是担心伍氏上台后,他们这些老臣、这些世家,会失去对后宫的影响力?他们何曾真正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考虑过?王氏无子,且心肠歹毒,如何能母仪天下?萧氏骄横,谋害中宫,如何能留?伍氏温婉,育有皇子,尤其是礼贤身负祥瑞,难道不是稳定国本的最佳选择?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伍元照在他面前温柔隐忍的模样,想起她为了保护孩子而露出的那种母兽般的坚韧;想起五皇子礼弘聪慧活泼,孺慕地喊他“父皇”;想起六皇子礼贤那孱弱却带着“祥瑞”光环的小脸,想起钦天监所说的“天命所归”;更想起自己登基以来,处处受这些元老重臣、世家大族掣肘的憋闷与无奈。他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皇后,一个能为他诞下真正嫡子、并且其家族势力不至于尾大不掉、能够被他牢牢掌控的皇后。伍元照,无疑是最符合条件的人选。她的家族不算显赫,正可避免外戚专权;她已育有皇子,且一子身负“祥瑞”,能堵住许多人的嘴;她性情坚韧又不失柔顺,并非任人摆布之辈,正是他需要的、能帮他稳定后宫的贤内助。
更重要的是,王皇后和萧淑妃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触犯了他的底线。谋害他的子嗣,构陷他的妃嫔,甚至将毒手伸向了中宫,将后宫乃至朝堂搅得天翻地覆!这等毒妇,岂能再居后位、妃位?废后,易储(指皇后之位),势在必行!这不仅是为了个人喜恶,更是为了整肃宫廷,为了大唐江山的稳定!
良久,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礼治缓缓地、极其坚定地站起身。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下方每一张或激动、或惶恐、或倔强的脸,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太尉之言,诸卿之谏,朕,都已听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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