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低声道:
“贵人,奴婢打听过了,周美人当初在景福宫时,确实常随胡仙师……随胡氏翻阅医书,胡氏颇通药理,这是宫里许多老人都知道的事。”
高善清沉默了片刻,对周景兰的嫉恨与对祛疤的迫切渴望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背上的伤口愈合时奇痒难耐,她生怕留下难看的疤痕,断送前程。曹吉祥虽在尽力寻药,但宫外的好药岂是那么容易立刻找到的?
她最终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决:
“去,想办法,把周景兰那个药膏的方子,给本宫弄来!小心点,别让她察觉!”
长安宫内,周景兰听着唐云燕汇报高善清果然上钩,派人暗中打听药方,嘴角露出冷笑。
“她把方子抄去了?”
“是,我们的人不小心把一张誊抄的方子落在了她的人能发现的地方。”
唐云燕点头,随即又担心道:
“景兰,那方子……你加了东西?”
周景兰目光幽深:
“胡仙师留下的医书里,记载过一些药材相生相克的道理。我在那方子里,多加了一味石南藤。”
“石南藤?那是做什么的?”
“此药外用,确有活血化瘀之效,但若长期使用,尤其与方中另一味赤芍相遇,会慢慢令人心火亢盛,情绪躁动,易怒多疑。”
周景兰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高贵人如今心急如焚,再用上这良方,想必……脾气会愈发直率吧。”
唐云燕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周景兰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敬畏。景兰她……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几日后的一个午后,周景兰借口散步,带着唐云燕行至御花园一处临近乾清宫外围、人迹罕至的梅林。寒风掠过枯枝,发出簌簌声响。
她看似在赏玩枝头残雪,实则心神不宁地等待着。
不多时,一个穿着靛蓝色宦官常服、身影清瘦的太监低着头,快步从角门方向走来,正是钱能。
他见到周景兰,脚步微顿,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无人留意,这才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
“给周美人请安。”
周景兰微微颔首,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钱公公不必多礼。此处僻静,长话短说。我前次所托,查阅《钦录簿》之事,不知可有眉目?”
钱能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凑近一步,声音细若蚊蚋:
“姐姐,不是弟弟不尽力,这事儿……实在棘手啊!”
他苦着脸:“那《钦录簿》是何等要紧之物?若无特殊缘由,便是司礼监王振公公也不敢轻易调阅。
规矩铁板钉钉:需司礼监掌印亲自,或持他令牌,与两位尚仪局司籍女官,三人同时在场,各持一把钥匙,共同开启那沉重的铜柜!”
周景兰听着,心一点点沉下去。这规矩比她想象的还要严苛。王振那里,更是铜墙铁壁。
钱能继续道:
“查验时,还需同步核验记录、签字画押,白纸黑字记下查阅事由,清清楚楚。弟弟这点微末道行,连边儿都沾不上,实在……实在是插不上手啊。”
他边说边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周景兰秀眉微蹙,沉吟片刻,脑中飞速转动。
忽然,她抬眼看向钱能,眸中闪过一丝决断的光芒,声音压得更低:
“既然直接查阅不行……或许,我们可以创造一个必须查阅的理由。”
钱能一怔:“创造理由?”
“对。”
周景兰靠近他,几乎耳语般道:
“你常在御前伺候,可否设法,让万岁爷某件久未使用、但并非紧要的旧物,暂时‘=找不见’=?只需藏在乾清宫内不起眼的角落即可。然后,你再寻个合适的时机,在万岁爷面前无意提及此物,引导万岁爷自己去寻,去问。或许……便可借寻找此物、核查旧档之名,顺理成章地调阅《钦录簿》。”
钱能眼珠转了转,脸上露出恍然又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神情。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事儿听起来风险不大,操作起来似乎也可行。万岁爷书房里东西又多又杂,偶尔找不见个小玩意儿太正常了。
他脸上堆起一点笑,低声道:
“姐姐真是心思玲珑!此法甚妙!这事儿……好办!交给弟弟便是。定找个由头,把这事儿办得妥帖,不露痕迹。”
周景兰看着他,叮嘱道:
“务必小心,物件要选得不打眼,时机要拿捏得准。”
“姐姐放心,弟弟晓得轻重。”
钱能重重地点了下头,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此地不宜久留,弟弟先行告退。”
说完,他再次躬身,随即转身,脚步匆匆而又不失沉稳地消失在梅林小径的尽头,仿佛只是偶然路过。
周景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轻轻吐出一口气。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钱能回到乾清宫当值,眼珠一转,瞄见了多宝格上一个不甚起眼的玉玲珑系腰。
这物件陛下确实有阵子没用了。他趁人不备,悄悄取下,塞进了墙角一个堆放杂物的壁橱柜子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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