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放下酒杯,好奇地问道。
曹吉祥立刻躬身回禀:
“回万岁爷,是宫外请来的匠人,在表演打铁花给万岁爷和娘娘们助兴呢!说是能祛邪避祟,祈求新年红红火火!”
“哦?打铁花?朕倒要看看。”
朱祁镇颇有兴趣,携众人走向御花园地势较高处,凭栏远眺。
只见宫墙外的空地上,几个赤膊的汉子正奋力击打熔化的铁水,万千金红的火星冲天而起,如同逆飞的流星雨,又似炸开的金色瀑布,在漆黑的夜空中绚烂绽放,壮丽非凡。
就在这漫天飞火的背景下,一个身着素白绫袄、脸覆银色面具的纤细身影,赫然出现在火星之间,随着灼热的气流与明灭的光影翩翩起舞!
她的舞姿柔韧中带着一种决绝的凄美,白裳在金色火雨中翻飞,仿佛浴火的飞蛾,又似月下精灵,形成一种极其诡异而吸引人的画面。
“那是……”
朱祁镇眯起了眼睛,被这独特的表演深深吸引:
“这舞姬是何人?竟有如此胆色?”
王贞妃仔细瞧了瞧,迟疑道:
“陛下,臣妾瞧着……那身影,倒有几分像……像是从前的高美人?”
她语气带着不确定,却又精准地抛出了这个名字。
魏德妃立刻嗤笑一声,声音尖锐:
“贞妃妹妹莫不是眼花了?高氏早已被废黜,怎会在此?更何况太皇太后新丧未久,怎能容此等歌舞表演?真是成何体统!”
她这话,既是反驳王贞妃,更是说给朱祁镇和孙太后听。
孙太后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地扫向曹吉祥:
“曹吉祥,这是怎么回事?那舞者究竟是何人?”
曹吉祥扑通一声跪下,却不慌不忙地回道:
“太后娘娘息怒!万岁爷息怒!那并非专业舞姬,乃是民间寻来的祈福巫女,戴面具起舞,意为沟通天地,驱散晦气,并非寻常歌舞娱乐。
奴婢想着丧期不宜娱乐,但祈福总无过错,这才……”
就在这时,那白衣舞者竟顺着临时搭建的通道,舞动着进入了御花园,朝着朱祁镇所在的方向而来。
火光跳跃间,她越走越近,终于,在距离御前不远的地方,她猛地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银色面具!
露出的,正是高善清那张虽然憔悴却依旧能看出昔日风姿的脸庞!
只是此刻她脸上带着烟灰,眼神却异常明亮,直直地望向朱祁镇。
孙太后霍然起身,勃然大怒:“高善清!你怎会在此?!谁放你出来的!”
她心中警铃大作,意识到这绝非偶然。
朱祁镇也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宠爱后又厌弃的女人,心情复杂。
然而,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
或许是夜风忽烈,或许是操作失误,几滴特别大的、燃烧的铁汁被风卷着,猛地溅射向朱祁镇身侧那座为了元宵节特意搭建的、高达数丈、装饰着无数彩灯和人偶的巨型鳌山灯!
“嗤啦——”
干燥的竹木骨架和彩纸绸缎遇火即燃,几乎是顷刻之间,雄伟华丽的鳌山灯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燃声,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更可怕的是,燃烧的骨架开始倾斜、垮塌,巨大的阴影和熊熊火焰朝着朱祁镇及周围的后妃们笼罩下来!
“护驾!快护驾!”
太监宫女们尖叫着,乱成一团。
“万岁爷!”
钱皇后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就想扑到朱祁镇身前。
但有人比她更快!
那道白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猝不及防的朱祁镇狠狠推向相对安全的一侧,而她自己,则完全暴露在垮塌的火焰和沉重的灯架之下!
“轰——!”
燃烧的残骸带着万钧之势,砸落下来!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高善清被压在下面,背上瞬间燃起火焰,那身白绫袄迅速变得焦黑。
“善清!”
朱祁镇被推得一个踉跄,手臂也被飞溅的火星灼伤,传来一阵刺痛,但他回头看到这一幕,心脏猛地一缩,失声喊出了这个久违的名字。
“快!快救人!灭火!”
他厉声嘶吼,侍卫太监们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上前扑打火焰,搬抬残骸。
高善清被拖出来时,背上已是皮开肉绽,一片焦糊,人也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她被抬到朱祁镇面前,气若游丝,却挣扎着睁开眼,泪水混着烟灰滑落,用一种极其虚弱又饱含深情的语调断断续续道:
“万岁...万岁爷……您……没事……就好……奴婢……甘愿……为陛下……死……”
说完,便头一歪,彻底晕厥过去。
朱祁镇看着她这副惨状,听着她那发自肺腑的告白,再想起她方才毫不犹豫的舍身之举,心中又是后怕,又是震动,更有一种复杂的情绪翻涌而上。
他蹲下身,查看她的伤势,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传太医!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救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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