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盆烧得暖融融的,却驱不散周景兰眉宇间的凝重。
她听着唐云燕打探来的消息:“景兰,听说过两日,万岁爷要陪着几位皇叔去天寿山谒陵。”
周景兰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沿口划着圈,眼神闪烁不定。
“谒陵……胡仙师和许江姑姑就在献陵……”
她喃喃自语,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这是一个机会……或许可以……”
“景兰!”唐云燕吓了一跳,连忙抓住她的手臂,压低声音:
“你疯了?那太危险了!且不说我们怎么把消息递过去,就算递到了,胡仙师她们如何能接近襄王?一旦被发现,就是灭顶之灾!”
周景兰反手握住唐云燕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冰凉,眼神却异常明亮:
“我知道危险。所以,我们不能自己动手。”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云燕,你说如今这宫里,谁最想出来?谁最不甘寂寞?”
唐云燕愣了一下,随即恍然:“你是说……永宁宫那位?”
周景兰松开手,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枯寂的枝桠:
“不错。高善清被禁足,如同困兽。她那样的人,绝不会坐以待毙。她需要机会,需要靠山……如果我们让她觉得,襄王殿下,是一位奇货可居的靠山呢?”
“这……怎么做?”
周景兰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不需要我们做太多。只需要让她得知,襄王殿下当年与当今万岁爷叔侄情深,对侄子极为疼爱赏识。如今远道回京,高美人作为妃嫔,略表心意,也是人之常情……至于这心意送出去,会引发什么,那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计划,在暗处悄然执行。
被禁足的高善清,果然如同周景兰所料,如同久旱逢甘霖。
她通过花了钱买通了内监,得知襄王素来疼爱侄子皇帝,便自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型——讨好这位权势煊赫的皇叔!
不日,天寿山谒陵仪式庄严肃穆。朱祁镇率领众藩王,在巍峨的陵寝前叩拜。香烟缭绕,气氛凝重。
仪式结束后,众人暂歇于陵园旁的殿宇。
这时,一个内监捧着一个小巧的锦盒,趋步上前禀报:
“万岁爷,襄王殿下,这是……这是永宁宫高美人命人送来,说是襄王殿下远道而来,一点……一点心意。”
那内监声音有些发虚,头垂得极低。
朱祁镇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高氏被禁足还敢往外递东西?还是给襄王?
襄王倒是有些意外,随即温和地笑了笑:“哦?高美人?倒是有心。”
他并未多想,只当是寻常妃嫔的讨好之举。
朱祁镇不好当着众皇叔的面发作,便淡淡道:“既然是高美人的心意,皇叔便收下吧。”
襄王含笑接过,随手当众打开了锦盒。周围几位亲王的目光也好奇地投了过来。
盒内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个制作精巧、巴掌大小的襄阳渔鼓。
这渔鼓以湘妃竹为筒,蒙着上好的蟒皮,鼓身还雕刻着精致的云纹。
然而,当襄王的目光落在鼓身一侧时,他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瞳孔微微收缩——那浅黄色的竹筒上,赫然沾染着几点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
“这……这是……”
襄王的手指触碰到那冰冷的竹身和刺目的污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绝不会认错,这正是他命人精心制作、送入宫中的那份礼物!它怎么会在这里?还带着……血?
“怎么回事?”荆王也凑近一看,脸色顿变,“这器物上怎会有血?”
“高美人此举是何意?”淮王也讶异道,目光在襄王和朱祁镇之间逡巡。
几位亲王顿时议论纷纷,看向朱祁镇的眼神都带上了探究。这带血的旧物,出现在谒陵之时,由一位被禁足的妃嫔送给襄王,其中意味,耐人寻味。
朱祁镇的脸色在看清那渔鼓的瞬间,也变得极为难看。他当然记得这东西!
虽然当时未及细想祖母为何晕厥,但此物的出现,尤其是上面刺目的血迹,仿佛一根毒刺,猛地扎进他心里,勾起了那天所有混乱而不安的回忆。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一把从襄王手中拿过渔鼓,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皇叔们莫怪,定是……定是下面的奴才不当心,弄脏了东西!高氏糊涂,回头朕定重重责罚!”
襄王看着侄子反常的举动,再看看周围兄弟们的表情,尤其是那带血的、属于自己的礼物,心中的疑云如同乌云般层层堆积。
他还想再问什么,朱祁镇却已借口疲累,匆匆结束了这次谒陵,将众位皇叔打发离去。
消息很快传回宫中。
孙太后得知此事,尤其是听到那串带血渔鼓的描述和在众王面前引发的猜疑后,气得当场砸碎了一个心爱的官窑茶杯,保养得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控制的愤怒和一丝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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