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设法找到了同样在仁寿宫帮忙协调丧仪事务的钱能。
钱能听闻这些消息,亦是面色凝重,他将周景兰拉到无人处,摇头叹息,低声道:
“周姑娘,不是我不肯尽力。许姑姑对我有恩,我岂能坐视?只是……如今这情形,太后娘娘一手遮天,宫正司、尚宫局皆在其掌控之中,连所谓的证词都准备好了!”
周景兰还欲在说,被钱能的话堵住。
“万岁爷虽为天子,但正值大丧,悲痛之中,又对太后极其孝顺信任……我……我虽在御前,但资历尚浅,人微言轻,只怕……只怕说话不管用啊!”
连钱能都感到无力,周景兰的心沉到了谷底。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返回仁寿宫灵堂的宫道上,脑海中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曹吉祥阴魂不散地再次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脸上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令人作呕的笑容,目光贪婪地在周景兰即使身着素衣、不施粉黛却依旧清丽动人的脸庞上流转。
“景兰妹妹,看你愁眉不展的,可是为了许江和胡仙师的事情发愁?”
曹吉祥嘿嘿一笑,语气充满了诱惑与威胁:
“哥哥我如今在清宁宫,也算说得上几句话。只要你点个头,答应做我的对食,咱们成了一家人……那在太后娘娘面前,什么许江啊,胡仙师啊,这些麻烦,哥哥我一句话,都能帮你一笔勾销!如何?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周景兰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怒火与鄙夷,她再也无法忍受这无耻之徒的纠缠,声音如同淬了冰:
“曹吉祥!你休要做梦!我周景兰便是死,也绝不会与你这等背主求荣、构陷无辜的小人为伍!你想借此要挟于我?简直是痴心妄想!滚开!”
被她如此直白地叱骂数落,曹吉祥脸上那伪善的笑容瞬间崩塌,变得狰狞扭曲,他指着周景兰,气急败坏地低吼道:
“好!好你个周景兰!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给我等着!我看你能硬气到几时!到时候,你可别跪着来求我!”
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周景兰看着曹吉祥离去的背影,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
拒绝了他,等于彻底断了向孙太后妥协的可能,也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但是,她绝不后悔!与其向这等小人低头,玷污自身,她宁愿直面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只是,许江姑姑明日就要被行刑,胡仙师又被构陷……出路,究竟在哪里?
周景兰望着仁寿宫那巍峨却冰冷的殿宇,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周景兰的心防。
曹吉祥的威胁言犹在耳,许江姑姑明日即将受刑的消息更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兵行险着,抓住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可能——直接面圣!
她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脉和积蓄,几经辗转,终于将一封密信送到了司礼监秉笔太监蒋冕手中。
信中未有过多言语,只恳切提及许江姑姑多年辛劳与无辜蒙冤,末尾写道:
“……蒋公公与许姑姑乃旧识,共事多年,当知其品行。今危难之际,不敢求公公涉险,只求念在昔日情分,指一条明路,或能设法让奴婢面圣陈情,奴婢愿承担一切后果,生死无悔。”
信送出去后,周景兰的心一直悬着。
直到傍晚时分,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悄悄找到她,塞给她一枚不起眼的木牌和一句话:
“明日辰时初刻,万岁爷会回乾清宫更换祭服,约有一炷香的独处时间。凭此牌,可入西暖阁偏殿等候。切记,逾时不候,福祸自担。”
是蒋冕!他终究还是念及了旧情,冒了风险,给了她一个机会!
周景兰紧紧攥住那枚冰冷的木牌,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次日辰时,天色灰蒙。周景兰避开众人,凭着那枚木牌和心中那股破釜沉舟的勇气,果然顺利进入了乾清宫西暖阁的偏殿。
殿内空旷安静,熏香袅袅,与她此刻焦灼的心境形成鲜明对比。
不多时,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身黑色素服、形容略显憔悴却依旧难掩帝王威仪的朱祁镇走了进来,他似乎没想到偏殿有人,脚步微顿,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跪伏在地低着头的周景兰。
“你是何人?在此作甚?”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不耐。
周景兰深吸一口气,以头触地,声音清晰却难掩颤抖:
“奴婢景福宫宫女周景兰,冒死叩见万岁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哦……胡仙师身边的周景兰啊。你有什么事吗?”
朱祁镇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在记忆中搜寻,随即,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周景兰抬起头,望向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帝王。他出身高贵,掌握着这个巨大帝国的最高权力。而自己就像一只蝼蚁一样匍匐在他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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