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的日子,便如那河中之水,看似凝滞,实则在不经意间已流淌过许多波澜不惊的日常。柳如是融入长恨阁,与杨玉环等人切磋技艺;孙思邈的药圃日渐繁茂,偶尔有名士前去讨教养生之道;金戈馆内依旧呼喝声不断,三世楼中总有埋首典籍的身影。谢珩与幽砚处理着仿佛永无止境的公务,倒也安宁。
这一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房内投下斑驳的光影,谢珩正指点幽砚如何更精准地以仙力修复一本略有残损的宋代琴谱,窗外却毫无征兆地掠过一道刺目的白光,伴随着一阵略显轻佻却又透着几分急切的朗笑。
“谢老弟!别来无恙啊!”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已如清风般卷入书房,来者一身雪白长袍,头戴白色高帽,面容俊朗,嘴角总是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正是酆都帝君座下勾魂使者,白无常——谢必安。
他这般不请自来,且神色间少了平日的慵懒,多了几分正经,让谢珩与幽砚皆是一怔。幽砚更是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对于这位阴司有名的“笑面无常”,她总是心存几分敬畏与好奇。
“谢兄?”谢珩放下手中的琴谱,眉头微挑,“何事如此匆忙?”
谢必安收敛了几分笑意,用他那特有的、带着几分戏谑却又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帝君法旨,命你即刻带着这小丫头,随我往酆都一趟。”他指了指幽砚,“有要事。”
竟是酆都帝君亲自相召,且点名要幽砚同往?谢珩心中念头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对幽砚道:“既如此,走吧。”
三人不再多言,谢必安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白光在前引路,谢珩与幽砚紧随其后,穿越阴阳界限,不多时便已置身于那万古幽深、威压浩瀚的酆都大殿之中。
大殿依旧玄墨如玉,冥气缭绕,酆都帝君的身影高踞于十二旒冕之后,威严莫测。黑无常范无咎如同影子般静立一侧。
“臣,谢珩(幽砚),参见帝君。”二人躬身行礼。
“平身。”帝君那恢弘低沉的声音响起,似乎比平日少了几分寒意,他目光落在谢珩身上,“不必紧张,非为问责,乃有一事相托,亦是一桩机缘。”
说着,他袍袖微拂,一道散发着淡淡清灵仙气、以金丝镶边的赤红请柬,缓缓飞至谢珩面前。
谢珩心中诧异,双手接过请柬。入手温润,非纸非帛,不知是何材质。打开一看,只见其上以古朴道文书写着邀请内容,字迹苍劲,蕴含道韵。待看清内容,饶是以谢珩的定力,眼中也不由得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请柬大意是:西牛贺洲万寿山五庄观,地仙之祖镇元子,敬启。恰逢观中天地灵根人参果树九千年一熟,果期将至,特设“人参果会”,诚邀四方仙真品鉴。兹特邀忘川使君谢珩,拨冗莅临。
落款正是“镇元子”,并盖有一方蕴含土行本源之力的道印。
“镇元大仙的人参果会?”谢珩抬起头,看向帝君,语气中充满了不解,“帝君,据臣所知,那人参果树九千年一熟,只结得三十个果子,闻一闻能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能活四万七千年,乃是天地间有数的奇珍。镇元大仙常年隐居人间界,与地府阴司素无往来,便是宴请,也多是天庭仙班、海外散仙,怎会……怎会将请柬送到酆都来?还指名要臣前去?”谢珩真正纳闷的其实是镇元大仙不邀请酆都帝君、五方鬼帝、十殿阎君这些酆都真正的大人物,反而邀请自己一个小小的使君。
这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镇元子何等身份?地仙之祖,与世同君,连三清都是他的朋友,四帝是他的故人,其地位超然,几乎不介入三界纷争。阴司酆都掌管轮回,与人间修仙界虽有交集,但和镇元子这等大能,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从未有过礼尚往来。
酆都帝君那隐藏在旒冕后的目光似乎也带着一丝探究,他缓缓道:“朕亦不明。此柬乃是由一持花篮的仙童,直接送至鬼门关外,言明交予忘川使君。酆都立府至今,确是首次收到这位老邻居的请柬。”他特意强调了“老邻居”三字,万寿山与幽冥地府,某种意义上,倒也确算“毗邻”。“既是点名予你,其中缘由,或许需你亲往方能知晓。”
谢珩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将请柬仔细收好,躬身道:“臣,领旨。”
“嗯,去吧。机缘难得,莫要误了时辰。”帝君挥了挥手。
离开酆都大殿,返回忘川的路上,幽砚一直处于一种震惊与茫然交织的状态。直到回到桃源居那熟悉的环境,她才忍不住开口,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使君……镇元大仙?人参果?那……那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仙人吗?比……比帝君还厉害?”
看着她那瞪得圆圆的眼睛,一副对三界大佬认知模糊的小迷糊样,谢珩不由得失笑,连日来因这突兀邀请而产生的些许疑虑也消散了几分。他示意幽砚坐下,为自己和她各斟了一杯静心茶,这才缓缓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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