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抚须沉吟片刻,淡然道:“返老还童,窥探天机或许更为便利。”言罢,他身上清光流转,那苍老的面容如同时光倒流,皱纹平复,白发转乌,顷刻间化为一个十一二岁的清秀少年郎,依旧是那身合体的唐装,眼神中的睿智未曾减少,反而因这年轻的躯壳,更添了几分灵动与好奇。
李秀宁看着先后变化的两人,冷峻的嘴角也微微牵动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沾染过风霜与征尘的戎装,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是了,战事早已结束,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既然来到这新的开始,何必再背负着昔日统帅的沉重?她轻声道:“秀宁此生,最无忧时,便是随兄长习武读书,尚未卷入家国纷争的豆蔻年华。”光芒闪过,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她身着鹅黄色的齐胸襦裙,长发挽成双髻,肌肤胜雪,明眸皓齿,眉眼间依稀可见日后的英气,但更多的却是属于少女的娇憨与灵动,仿佛一枚刚刚绽放的花蕾。
谢珩见三人都已选择完毕,便取出风华录。三人依次上前,留下名讳。随着李秀宁最后一笔落下,风华录光华大盛,气息似乎又浑厚了几分。与此同时,桃源居大厅内的丹青卷上,灵光接连闪烁,佛印那笑眯眯的小沙弥形象,李淳风那清俊小少年的模样,以及李秀宁那娇俏灵动的少女画像,依次浮现,与苏轼的青衫俊容并列,原本空寂的卷轴,顿时显得热闹起来。
“三位居士,既已录名,便可……”谢珩正要惯例性地介绍择地而居的事项,话未说完,那刚刚完成形象转变的小沙弥佛印,却忽然皱了皱小鼻子,仿佛嗅到了什么极其诱人的气味。
“咦?好生熟悉的味道……似是东坡居士的手笔!”佛印那双孩童的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冲着谢珩嘻嘻一笑,“使君大人,贫僧闻到故人之味,先行一步!”说罢,竟不等谢珩回应,迈开两条小短腿,滴溜溜地就朝着奈何桥、市集的方向跑了过去,那方向,赫然正是苏轼正在筹备的“饕餮记”所在。
谢珩看着那小沙弥敏捷消失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这跳脱的佛印也是无法。他转向李淳风和李秀宁:“二位,不如我先带你们在忘川郡内大致游览一番,再行决定居所?”
李淳风颔首:“有劳使君。”他对这忘川的能量流动、星辰轨迹显然极感兴趣。
李秀宁(此刻或许该称她为少女秀宁)也轻轻点头,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那属于战场统帅的锐利收敛了许多,属于少女的好奇心重新抬头。
与此同时,奈何桥边,临河的“饕餮记”工地。
经过谢珩调拨资源的助力,店铺的框架已然立起,虽未完工,但已能看出大致的格局。临河一面预留了宽敞的露台,后厨的灶台、烟道也已初步建成。苏轼正挽着袖子(他那青年形象的袖子),在一口临时架起的大锅前忙碌着。锅里翻滚着忘川河特产的银鳞鱼,他正尝试着用几种曼珠沙华的花瓣萃取出的汁液作为调料,试图去除鱼中那一点极细微的阴寒之气,同时激发出其本身的鲜甜。
他全神贯注,时而蹙眉,时而展颜,口中念念有词:“……此花性微寒,带幽寂之香,直接入馔恐有涩味,需以文火慢焙,取其香而去其性……嗯,或许可以试试加入少许忘川彼岸生长的‘赤焰椒’的干粉,以阳和之性中和……”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又带着十足惊喜的童音在他身后响起:
“阿弥陀佛!苏子瞻!果然是你这老饕!隔着半条忘川,贫僧就闻到你这锅里传来的、独属于你的‘折腾’味儿了!”
苏轼闻声,如遭雷击,手中的勺子差点掉进锅里。这声音……这语调……虽然稚嫩了许多,但那熟悉的调侃,那“老饕”的称呼……
他猛地转过身。
只见一个眉清目秀、光头僧衣的小沙弥,正叉着腰,站在他身后,脸上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带着几分戏谑和了然的笑容。
“你……你是……”苏轼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张完全陌生的孩童面孔,但那眼神,那神态,尤其是那仿佛能看穿一切却又充满包容的笑意……
“怎么?”小沙弥佛印歪着头,笑嘻嘻地,“一别经年,苏学士连贫僧这方外之交都认不出了?还是说,换了副皮囊,你便只认胡子不认人了?”
“佛印!真的是你!”苏轼终于确认,巨大的喜悦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丢下勺子,几步冲上前,也顾不得对方如今是个孩童模样,激动地一把抓住佛印的小肩膀,用力摇晃着,“好你个佛印!你怎么也来了?!还是这般模样?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畅快淋漓,连日来独自研究食材的寂寞感一扫而空。他乡遇故知,已是人生大喜,何况是在这生死之外的忘川,遇到的是佛印这位亦师亦友、斗了半辈子机锋、也吃了半辈子美食的至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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