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爽那日在战场上鬼魅般的身手、对敌时毫不留情的果决,以及此刻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机,显然给这匪首留下了极深的心理烙印。他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额头渗出冷汗,最后终于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般,颓然道:“栾城……有接应。是……是‘通达车马行’,表面做着正经的货运买卖,暗地里……专门负责为我们这类人提供落脚藏身、补给兵刃,还有消息传递。按原计划,若老鸦口失手,我们溃散的人便会想办法潜入栾城,到通达车马行汇合,听从下一步指示。据说……据说栾城里还安排了更厉害的后手,务必要让你们……进得了城,出不了……或者,出不了完整的城!”
进得了城,出不了!或许出不了完整的城!
这话语中蕴含的恶毒杀机,让久经战阵的赵铁川和心智坚韧的韩爽,后背同时窜起一股寒意。这意味着栾城绝非预想中的安全港湾,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对方不仅要毁物杀人,甚至可能要在城内制造惊天事端,将他们这支商队连同可能存在的证据,彻底埋葬在栾城!
“通达车马行……”赵铁川低声重复这个名字,眼中寒光四射,“我知道这家商号,在北方几座大城都有分店,生意做得不小,背景据说很深。”
韩爽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匪首:“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京城雇主最终目的为何?那几辆货车里,究竟装了什么惹得他们如此兴师动众?”
匪首绝望地摇头:“真不知道了……姑娘,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好瞒的?我们只是听令行事的刀,上面那些大人物们的谋划,不是我们这种小角色能窥探的。只模糊感觉到,这事关体大,牵扯……牵扯到京城里顶了天的大人物之间的争斗。”
审讯至此,能挖掘出的核心信息似乎已尽于此:京城神秘雇主,利用北疆悍匪,内有精准情报支持,栾城有明面接应点和未知的致命杀招。
赵铁川示意护卫将瘫软的匪首拖下去,严加看管。他与韩爽走到一旁远离人群的火堆残烬边,跳动的火星映照着两人凝重的脸庞。
“韩姑娘,形势比预想的更凶险。这栾城,我们还进不进?”赵铁川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栾城是补给休整的必经之地,但前方无疑是龙潭虎穴。
韩爽沉默片刻,眸中却燃起冷静而锐利的火焰:“情报八成可信。他为了手下那些残兵的性命,不敢全盘撒谎。‘通达车马行’是条极重要的线索。栾城之险,已明明白白,对方这是张网以待,请君入瓮。”
“那我们是绕道?”
“不!必须进!”韩爽语气斩钉截铁,分析条理清晰,“不进城,我们无法获得必要补给,人马疲惫,更难应对后续风险;不进城,我们无法验证这些情报的真伪,始终处于被动;更重要的是,一旦我们绕道或迟疑,等于告诉对方我们已经识破陷阱,他们必然会调整计划,下次出手将更加难以防备。既然知道了陷阱的存在,反倒给了我们将计就计、反客为主的机会!”
她顿了顿,语速加快,思维缜密:“当务之急,有几件事必须立刻着手:第一,立刻挑选最机警可靠的斥候,伪装成行商或流民,连夜出发,分批潜入栾城,秘密查探‘通达车马行’的虚实、人员构成、往来可疑人物,特别是要摸清他们与外界联络的方式和频率。第二,彻底调整我们进城的方式。大队人马化整为零,分散成数股,约定不同的时间、从不同的城门进入栾城。核心货物必须进行更精巧的伪装,关键人员也要改头换面,隐匿行踪,并设定好紧急情况下的联络暗号和备用汇合地点。第三,进城之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以派出一部分人马,大张旗鼓地护送几辆伪装的‘重要车辆’,入住城内最显眼的客栈,吸引所有明枪暗箭;而我们真正的主力,包括你我和核心货物,则秘密安置在另一处绝对隐蔽、对方意想不到的安全屋。第四,要准备好几套反制方案,一旦发现对方动手的迹象,如何迅速控制‘通达车马行’这条线,如何利用城内环境制造混乱,如何最快速度安全撤离……”
韩爽的声音低沉而迅疾,一条条应对策略清晰流出,既有深入虎穴的胆识,又有缜密周详的布局,甚至考虑到了利用对方陷阱进行反向侦查和打击的可能性。
赵铁川越听,眼神越是明亮,心中的沉重渐渐被一股昂扬的战意所取代。他重重一击掌,火光下脸上棱角分明:“好!就依姑娘这条险中求胜之计!我立刻去安排最得力的斥候!咱们就去这栾城,闯一闯这龙潭虎穴,倒要看看,究竟是哪路神仙,布下了这通天罗地网!”
计议已定,两人立刻分头行动。赵铁川去调动人手,安排斥候和护卫伪装分散事宜;韩爽则快步找到王师傅和苏墨,紧急商议人员如何易容改装、核心货物如何拆分隐匿、以及如何利用现有物资设置一些简易却有效的预警和防御装置。夜色笼罩的营地,看似恢复了寂静,实则暗流汹涌,一张针对栾城陷阱的反击之网,正在紧张的沉默中迅速编织。
夜色深沉,营地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韩爽独立帐外,望向栾城方向。星月无光,那座北方重镇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吞噬一切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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