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城光复的捷报,如同一声穿云裂石的号角,瞬间传遍了大明的朝野,也极大地振奋了前线将士的士气。景福宫前重新升起的旗帜,似乎预示着这场跨海远征即将迎来胜利的终点。然而,战争的逻辑,从来不会因一城一地的得失而简单改变。当李如松在汉城废墟中整顿兵马、接受朝鲜官民箪食壶浆的欢呼时,来自南方战区的紧急军报,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水,接连不断地泼洒在了刚刚升温的乐观情绪上。
“报——!星州急报!倭将岛津义弘所部萨摩兵,据险死守,我军仰攻失利,伤亡惨重!”
“报——!全罗道倭寇水师袭扰我粮船,沿海转运堪忧!”
“报——!咸镜道倭酋加藤清正所部仍在负隅顽抗,当地朝鲜官军屡战屡败!”
这些军报,清晰地勾勒出另一幅残酷的图景:倭军虽失王京,但其主力并未遭受毁灭性打击,反而像是被砸碎的顽石,化整为零,退缩至朝鲜南部的山区、海岸线以及北方的苦寒之地,依托复杂的地形和坚固的据点,进行着顽强的抵抗。尤其是南方星州、全罗道一带,河网密布,丘陵起伏,道路崎岖泥泞,与相对开阔的汉城周边平原地带截然不同。
李如松看着案头堆积的求援文书,刚刚因收复王京而振奋起来的心情,再次沉了下去。他麾下的辽东铁骑和重装步兵,擅长的是平原驰骋、野战争锋,对于这种需要钻山沟、涉溪流、拔除据点的“烂仗”,显得力不从心。碧蹄馆之后,他对冒险轻进已然心存忌惮,而南方的地形,几乎就是放大了无数倍的碧蹄馆。
“星州……岛津义弘……”李如松的手指在地图上那个代表着险峻山区的位置重重敲击着,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这厮据说是倭国九州之雄,最擅山地作战,其麾下萨摩兵悍勇异常……” 他抬起头,望向帐外灰蒙蒙的天空,一种无力感悄然蔓延。他的钢铁洪流,似乎在这南方的泥沼与群山面前,第一次显露出了鞭长莫及的窘态。
几乎在李如松感到棘手的同时,远在北京的林昭,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战争形态的变化。铁路总调度值房内,那幅巨大的朝鲜舆图上,代表已控制区域的绿色,主要集中在中部平原地带,而南部和北部,依旧是大片的、令人不安的赤色(敌占区)。更棘手的是,通往南方战区的几条主要官道,在舆图上显得断断续续,标注着“路况不明”、“桥梁损毁”、“时有倭寇游骑出没”等字样。
“南方地形复杂,我军大型器械转运困难,粮草补给线拉长,极易遭袭。”林昭对聚集过来的几位核心属官和格物院的几位教习说道,语气凝重,“李军门那边,怕是遇到了我们此前未曾充分预料的难题。”
一名负责勘测的属官补充道:“大人,据前几批返回的工兵所言,星州一带多是水田沼泽和低矮丘陵,我们的装甲巡道车过于沉重,极易陷入泥潭,难以发挥效用。而且当地雨季将至,道路会更加难行。”
“还有咸镜道,”另一人接口,“地处北方,山高林密,气候寒冷,铁路支线短期内根本无法延伸过去,补给全赖骡马和民夫,效率低下,损耗惊人。”
挑战是显而易见的。铁路这张网,在平原地区张得又大又开,捕住了汉城这条大鱼,但在南部的水网山区和北部的崇山峻岭中,却显得网眼过大,难以捕捉那些分散隐藏的顽敌。
就在林昭苦思对策之时,沈云漪再次带来了关键的信息与思路。她没有停留在值房,而是直接去了格物院在京城的试验场。
试验场的一角,几名格物院的年轻学员,正围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古怪的车辆模型忙碌着。那车辆比装甲巡道车小了好几圈,结构更为轻便,车轮宽大,车底似乎还加装了类似雪橇的滑板,动力也不再是笨重的蒸汽机,而是……一种复杂的弹簧与齿轮结构,旁边还摆放着几套设计精巧、依靠人力踩动踏板驱动链条传动的图纸。
“这是……”林昭被沈云漪请过来,看到这些新奇玩意,不禁讶然。
“夫君可还记得,昔日漱玉书房中,那几卷前朝遗存的《奇器图说》?”沈云漪引着他走到模型前,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其中便有提及利用畜力、水力乃至人力的轻便机巧之物。南方泥沼,北地雪原,重型机车既然难行,何不化整为零,造此等轻便坚韧、不惧地形的小车?”
她指着那宽大的车轮和滑板:“此车可运载数石粮草或十人小队,遇泥沼不易下陷,遇雪原可加装滑板,动力或可用骡马牵引,或可用这踏板人力驱动,虽不及蒸汽机车力大,却贵在灵活,不依赖固定轨道,可随军行动,穿行于山径田埂之间。”
她又拿起另一份图纸,上面画着一种可以快速拆装、由坚固木料和铁件构成的简易桥梁构件:“还有此物,工兵可随身携带,遇有溪流沟壑,短时间内便能架起便桥,保障小队通行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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