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外的星瘴终于完全消散,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敌军仓惶后撤的痕迹。持续数日的疯狂攻城,如同退潮般骤然停止,只余下死寂的战场和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平凉郡,获得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
城墙上下,疲惫不堪的士兵们靠着垛口、倚着墙壁,许多人甚至来不及处理伤口,便沉沉睡去。他们的脸上混杂着血污、汗水和劫后余生的麻木。胜利的喜悦短暂而虚幻,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对未来的茫然。
苏星临没有休息。她先去看望了昏迷不醒的云瑾。
白芷已为他清理了外伤,喂下了保命的药丸,但那张俊朗的脸庞依旧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就像一尊精美却易碎的琉璃,为了那片刻的璀璨,几乎燃尽了自己。
苏星临坐在榻边,看着他紧蹙的眉头,仿佛即使在昏迷中,依旧承担着无尽的痛苦与重负。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冰凉的手背,那里还残留着紧握星落之石留下的勒痕。是他,在平凉最危急的时刻,赌上性命,扭转了战局。这份情,太重。
“不惜代价,救活他。”她对白芷吩咐,声音低沉而坚定。
“姑娘放心,我会竭尽全力。”白芷重重点头,眼中是对云瑾的敬佩,也是对苏星临命令的绝对执行。
苏星临将那块暂时失去光泽的星落之石小心地从云瑾掌心取出,贴身收好。这块石头承载了太多,云家的血,云瑾的命,以及……她心中一份沉甸甸的承诺。
离开医署,苏星临又去查看了北门的修复情况。工匠和民夫正在抢修破损的城门和墙体,叮当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她看到了韩明远。
他正指挥着士兵清理战场,将阵亡同袍的遗体小心收敛,将敌军的尸体堆积起来准备焚烧。他动作机械,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甲胄上的血污已经干涸发黑,新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渗出的血迹染红了绷带。
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依旧沉默地做着手中的事。
苏星临走了过去。
“伤亡清点出来了吗?”她问,声音平静。
韩明远这才转过身,目光与她一触即分,落在了她略显苍白的脸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心疼,随即又被更深的复杂情绪覆盖。“初步统计,阵亡四百余人,重伤两百,轻伤……几乎人人带伤。”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巨大的数字让苏星临心头一沉。这些都是她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根基。
“你……”她看着他手臂上渗血的伤口,“先去处理一下。”
“无妨,皮外伤。”韩明远移开视线,望向城外敌军撤退的方向,“他们只是暂时退去,呼延厉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三皇子中军……也快到了。”
他在陈述事实,语气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公事公办,仿佛在两人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苏星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中明了。他在介意,介意她毫不犹豫地将信任给予了云瑾,甚至亲手拉着他离开;他在失落,失落于在那最关键的时刻,他似乎不再是唯一能站在她身前的人。
她理解他的骄傲,也理解他的不安。但现在,不是解释,也不是安抚的时候。
“我知道。”苏星临同样望向远方,语气带着一丝冷冽,“所以,我们更要利用这段时间,让他们……付出更大的代价。”
她的话让韩明远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她。
苏星临却没有再多言,只是留下了一句:“处理好伤口,一个时辰后,议事厅见。”便转身离开,走向郡守府。她的步伐依旧稳健,仿佛连日征战和巨大压力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有那挺直的背脊,承载着外人难以想象的重量。
韩明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他默默抬起手,摸了摸手臂上渗血的伤口,一丝刺痛传来,却远不及心中的涩然。
一个时辰后,核心几人再次聚集在议事厅。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
邵林汇报了城防修复和物资消耗情况,不容乐观。白芷简要说明了伤员状况,重点提及云瑾依旧昏迷,情况危殆。
当听到云瑾的名字时,韩明远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
“星瞳感知到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了。”苏星临开门见山,将那股存在于敌军中军的、古老而纯粹的星辰反应抛出,“这意味着什么,尚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玄冥阁与这位三皇子的勾结,比我们想象的更深,他们掌握的力量,也更为诡异。”
她目光扫过众人:“呼延厉新败,敌军士气受挫,三皇子中军未至,这正是我们的机会。被动防守,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在他们合围之前,打掉他们的锐气,甚至……想办法弄清楚那股星辰反应的真相!”
“主动出击?”邵林眼睛一亮,他早就憋着一股劲了,“姑娘,你说怎么打?我老邵打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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