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凉郡城西区的几条街巷被郡尉府的兵士迅速封锁,气氛陡然紧张起来。那户发生诡异病症的人家被彻底隔离,左邻右舍也被限制出入,空气中弥漫着恐慌与猜疑。苏璃站在临时划出的隔离区外,神色凝重地指挥着兵士用她配制的草药烟熏消毒,并给可能接触过病患的人分发预防汤药。
她已将自己初步的诊断和怀疑告知了赵贲。听闻并非普通时疫,而是可能涉及“邪秽之物”,赵贲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远比流民暴动或山寨割据更令他心悸,前者是刀兵之灾,尚可镇压,后者却无形无质,防不胜防,一旦处理不当,引发全城恐慌,甚至上官追责,他的仕途必将终结。
“苏娘子,此事……你有几分把握?”赵贲在书房中压低声音问道,额角渗出细汗。
“民女虽不敢妄断根源,但此症蔓延极快,且症状酷烈异常,绝非天灾。”苏璃冷静分析,“当务之急,是控制疫情,查明源头。请大人加派人手,严密监控城内其他区域是否出现类似病例,同时……民女需要查阅近期的卷宗,尤其是涉及人口失踪、异常死亡或民间邪祀的记载。”
赵贲此刻已将苏璃视为救命稻草,连连应允:“好!一切都依娘子!孙先生,你全力配合苏娘子,府库卷宗任其查阅!再调一队精锐亲兵,听候苏娘子差遣,护卫安全!”
负责护卫苏璃的亲兵小队队长,是一名叫做韩明远的年轻校尉。他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且沉稳,是赵贲麾下颇有前途的年轻军官。初次领命时,他对此安排心中尚有一丝疑虑,护卫一名女子,即便她有些奇特,终究是军务之外的琐事。
然而,这种疑虑在跟随苏璃的第一天便烟消云散。
他亲眼见到苏璃如何不避污秽,亲自为隔离区的百姓诊脉安抚;如何条理清晰地向孙幕僚下达一条条指令,稳定秩序;如何在查阅枯燥卷宗时,那双深邃眼眸中闪烁的智慧光芒。她并非依靠虚无缥缈的“仙术”,而是展现出一种令人信服的务实能力与冷静决断。
更重要的是,韩明远注意到,连日奔波劳碌,风吹日晒,这位苏娘子的容颜非但没有憔悴,反而愈发清丽夺目。那份独特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澄澈气质,与她在处理俗务时展现的坚韧果决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当她偶尔因为疲惫而微微蹙眉,或用纤长手指轻按太阳穴时,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柔弱,这细微的神态,像羽毛般轻轻搔过韩明远的心尖。
他开始不自觉地更加留意她。在她需要登高查看地势时,他会抢先一步清理障碍,伸出坚实的手臂虚扶;在她翻阅沉重卷宗时,他会默默将烛台挪近,让光线更明亮;在她因专注而忘记用餐时,他会吩咐兵士准备好清淡的食盒,悄然放在一旁。
这些举动细微而克制,完全符合一个尽职护卫的本分,但韩明远自己知道,那其中多了一份难以言说的关注。他见过不少大家闺秀,也见过江湖女子,却从未有人像苏璃这样,让他觉得既遥远如星辰,又真实地牵动心绪。
经过两日废寝忘食的调查,苏璃结合卷宗记录和实地走访,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近三个月来,城西及周边村落,零星出现了数起类似的“怪病”案例,但都被当作普通恶疾或时疫处理了,未引起重视。而且,这些病例似乎都指向一个共同点——患者或其家人,都曾接触过来自城北“黑风泽”的药材或野物。
黑风泽是一片地势低洼、沼泽遍布的荒芜之地,传闻常有瘴气,人迹罕至。
“源头可能在黑风泽。”苏璃对赵贲和孙幕僚说出自己的推断,“我必须亲自去一趟边缘地带查看,采集可能被污染的样本,才能确定病因,配制出有效的解药。”
“不可!”赵贲第一个反对,“黑风泽凶险异常,娘子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我多派些人手去探查便是!”
孙幕僚也连连附和:“是啊苏娘子,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苏璃摇头,语气坚决:“大人,此症诡异,非亲眼所见,难以对症。寻常兵士不识病理,贸然进入,恐有去无回,甚至可能加剧污染。我自有防身之法,只需在边缘探查,不会深入险地。”
见她态度坚决,赵贲无奈,只得答应,但再三叮嘱韩明远务必护得苏璃周全。
出发前往黑风泽那日,天色阴沉。苏璃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深色布衣,长发简单束起,更显得脖颈修长,身姿轻盈。韩明远带着十名最精锐的亲兵随行,每个人都配发了苏璃准备的药囊和面罩。
马车只能行至泽地外围。一下车,一股混合着腐烂草木和奇异腥味的湿闷空气便扑面而来。放眼望去,泽地雾气沼沼,枯木歪斜,水洼泛着不祥的暗色,一片死寂。
苏璃凝神感知,空气中那丝邪异的气息果然比城内浓郁数倍。她小心翼翼地沿着相对干燥的地带前行,不时蹲下检查土壤、植被和水源。韩明远紧随其后,手握刀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不敢有丝毫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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