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小酌到半夜才去歇息,不敢喝得太多,不上不下的,没办法睡熟,总感觉恍恍惚惚半梦半醒的,但青禾依旧在卯时初刻准时醒来。
做人家奴才的,哪有因为喝了酒就睡懒觉的道理。
院中已有细碎的洒扫声。
王进善早已起身,正指挥着几个小太监擦拭廊柱、清扫庭院,见青禾出来,微微颔首,便又各自忙去。
翠喜也揉着眼睛出来了,低声嘟囔着“粟米酒后来劲倒不小”,很快也打起精神,安排小宫女的活计。
行宫不比宫内,人手原就不够使唤,内务府照例拨了一队太监宫女来听松院协助。王进善已将他们聚在一处,见青禾过来,便低声向她介绍。
领头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太监,姓钱,面相看着还算敦厚,是行宫里的老人儿,对各处事务熟悉。
副手是个二十出头的宫女,叫顺心,眉眼细长,说话利索,看着是个精明能干的。
其余还有四个小太监并六个小宫女,皆是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容稚嫩,低眉顺眼,透着初当差的拘谨。
王进善大致分了工,钱太监主要负责外院粗使并与外头沟通,顺心则领着几个小宫女负责室内洒扫、茶水等细务。
翠喜统管着本院带来的宫女,青禾则依旧主理胤禑的贴身用物、书房及带来的箱笼库房。
众人领了差事,各自散去忙碌。
青禾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便带着两个小太监去清点归置昨日带来的箱笼。
库房设在西厢一侧,通风干燥。
打开箱笼,各种物品井然有序,这都是出发前按新规矩打包好的,此刻省了不少事。
青禾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照着清单,一件件取出,或收入柜中,或摆放在指定位置。绫罗绸缎、瓷器摆件、文房四宝、书籍字画......每一样都需仔细查验后登记在册。
她尤其记得上一次出行,胤禑颇为喜爱的那尊白玉观音像,这次她亲自上手,所有经手的易碎物件都十二万分的小心,不敢再有差池。
一上午便在忙碌中过去。
新来的顺心确实得用,领着人将正房书房收拾得窗明几净,茶水供应也及时。
钱太监则带着人将院落收拾得利利索索,还搬来了几盆应时的花草点缀。
王进善各处巡查,见一切井井有条,面上也露了些许轻松。
先前和青禾琢磨出来的这套管理规矩,经过府内和行宫的两次检验,看来确是行之有效。
午间歇息时,听得行宫小太监们低声议论,说此次伴驾随行的皇子竟只有六位。除了十六爷胤禄、十七爷胤礼这些年纪尚小的,年长的阿哥里头,只带了诚亲王胤祉、八贝勒胤禩、九贝子胤禟。
青禾捧着茶碗,心里默默思忖。来的路上匆忙,竟没细想,如今一听,着实透着古怪。
当年太子胤礽圣眷渐衰之时,皇上南巡北狩也几乎次次带在身边,是看重,或许更是拘束。如今太子彻底废黜,拘禁咸安宫,“带在身边”的待遇,竟落到了八爷、九爷头上?
她想起那场惊心动魄的婚宴投毒案,幕后黑手直指八爷九爷,虽无明证,但天知地知他们自己知,皇上......难道就真的一无所疑?
但他非但不加斥责,反而带着来行围,这其中的帝王心术,令人脊背发凉。
或许正因他们势力庞大,盘根错节,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比让他们留在京城自由运作,更能让老皇帝感到虚幻的安心?
圣心似海,果然不是她一个小小宫女能揣度的。
下午,青禾继续整理库房,将一些夏日用的轻薄衣物、凉席、扇子等物检出来,预备着给主子换上。正忙得额头微微见汗,忽见福晋身边的大丫鬟瑞珠俏生生地站在库房门口:“青禾姐姐,福晋唤你过去说话。”
福晋瓜尔佳氏?
李嫲嫲刚被送走,福晋此刻心中是怨是恨,是迁怒还是试探?
无数念头瞬间闪过,青禾面上却不显,只放下手中的物件,露出恭顺的神情,应道:“是。有劳瑞珠姑娘稍候,我这就随你去。”
她借故理了理衣襟发鬓,实则快速平复心绪。是福是祸,这一趟都必须得去。她深吸一口气,跟着瑞珠走向福晋所居的正院东厢。
东厢房的布置比主殿更显柔美精致。
瓜尔佳氏正临窗坐在一张紫檀木嵌螺钿的罗汉床上,穿着一身藕荷色缎绣折枝玉兰的便袍,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眼神不似往日柔顺,反而带着一种空洞的冷意。
她手里捻着一串碧玉珠串,见青禾进来行大礼,并未立刻叫起,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起来吧。”半晌,她才开口。
“谢福晋。”青禾起身,垂首侍立一旁。
屋内一时静默,这种沉默带着压力,沉甸甸地压在青禾心上。
“这行宫......住得可还习惯?”瓜尔佳氏终于再次开口,问的却是无关紧要的话。
“回福晋的话,一切安好。行宫派人协助,诸事还算便宜。”青禾谨慎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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