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里枯坐半晌,越想越是心乱如麻,青禾索性起身,推门出去走走。
府邸西路有一处小巧的花园,此时冬日萧瑟,但几株松柏依旧苍翠,假山石错落,倒也清静。
刚走近,便听到一阵细微的啜泣声。
青禾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粗使宫女灰布棉袍的小丫头,躲在假山后头,肩膀正一抽一抽地哭得伤心。青禾大抵认得她,是花房里负责洒扫浇水的,平时沉默寡言,只知道埋头干活。
青禾心下微叹,走了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那小宫女吓了一跳,猛地抬头,见是阿哥身边得脸的大宫女青禾,慌忙用袖子擦脸,却越擦越花,哽咽着一时说不出话。青禾耐心等她缓了缓,才温言又问了一遍。
小宫女抽抽搭搭地说了缘由。
她叫芸香,今日清晨打扫花房通道时,不慎碰倒了一盆名贵的十八学士茶花苗,花盆碎了,苗也折了。
管花房的张嬷嬷不由分说,认定她毛手毛脚,不仅狠狠责骂了她,还罚了她半个月的月钱。
芸香觉得委屈,因为那花盆本就是放在过道边沿,地方狭窄,她只是衣角带了一下,并非故意,且那位置本就不该放那么金贵的花苗。
青禾仔细听了,又问了几个细节,心下明了,这分明是张嬷嬷自己摆放不当,出了纰漏却拿底下小宫女撒气顶缸。
看着芸香哭得红肿的眼睛和冻得通红的手,再想到自己方才的憋闷,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不平之气涌了上来。
“好了,别哭了。这事儿错不在你。”青禾拍了拍她的肩,“今日我正好得空,替你分辨分辨去。”
芸香惊呆了,傻傻地看着青禾。像她们这样的粗使宫女,受了罚只能默默忍着,哪敢想还能有分辨的机会?更别提会有有头有脸的大姐姐肯为他们出头了。
青禾让她在此等着,自己径直去找了王进善。又将事情原委清晰明白地一说。
“进善,此时没有外人,我只一句话,芸香那丫头性子实诚,从不说谎。张嬷嬷那花盆摆放的确不当,她自个儿疏忽,却重罚小宫女,未免有失公允。半个月月钱对芸香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王进善与青禾自阿哥所起便共事,深知青禾为人稳重,不会无的放矢。且他作为总管,也需要平衡底下人,不能让某些嬷嬷太过跋扈。
听了青禾的话,他点点头:“嗯,我知道了。你让芸香放心,月钱照发,我自会去跟张嬷嬷说,以后东西摆放仔细些。”
顺利。青禾回去告诉芸香这个结果时,小丫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着青禾就要磕头,被青禾赶紧拉住了。
次日清晨,青禾在正房外廊下吩咐小太监今日的差事,眼风一扫,就看见芸香缩在不远处的月亮门洞后面,手里紧紧攥着个小小的布包,探头探脑,想过来又不敢的样子,神情焦急又惶恐。
果然,还没等青禾过去,就被正在附近指使小宫女擦廊柱的锦书和兰穗瞧见了。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锦书看了一眼,见是芸香,便扬声讥讽,“这不是花房那个笨手笨脚的芸香吗?怎么,砸了东西没罚够,还想来爷跟前现眼?”
兰穗也帮腔:“就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瞎凑的?手里拿的什么?该不是偷了花房的东西想拿来贿赂哪个姐姐吧?”
芸香被她们吓得脸都白了,手足无措,手里的布包攥得更紧,嗫嚅着想解释又说不出口,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青禾心下无奈,快步走过去,挡在芸香身前,对锦书兰穗淡淡道:“是我让她来的,有点小事。”语气虽淡,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锦书和兰穗撇撇嘴,哼了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扭身走了。
青禾这才转身,看着吓得像只小兔子般的芸香,软下声音:“找我有事?”
芸香赶紧把怀里的小布包塞进青禾手里,声音细若蚊蚋:“青禾姐姐......谢谢你。这是我娘以前给我求的平安符,我、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给你,保佑你平平安安......”
说完,脸涨得通红,转身就想跑。
青禾看着芸香笨拙又真诚的模样,强装坚硬的心忽然就那么松动了一下,一股暖流淌过,冲散了积压的阴霾。
她拉住芸香,低声道:“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谢谢。但这平安符是你娘给的,你好好收着。”
她将平安符塞回芸香手里,看她急得要哭,想了想,又道:“这样吧,以后你若有事寻我,或是得了什么想给我看,不必到正房这边来。每五日酉时初(下午五点),若我得空,我们在花园西南角那棵老槐树下见,可好?”
芸香眼睛一下子亮了,拼命点头。
转眼到了十一月十五日,天色灰蒙蒙的,一架二人抬的青衣小轿悄无声息地从十五阿哥府的侧门抬了进来。这便是刘佳格格进府的排场,低调、符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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