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紫禁城终于在料峭春寒中彻底苏醒,柳梢染上新绿,小草冒出新芽。
单调乏味的日子持续了月余。就在众人以为今年或许再无大型出巡时,一个消息再次打破了平静:圣上有意奉皇太后往塞外避暑行围。
消息一出,各宫心思立刻活络起来。
塞外行围,既是圣眷的体现,也是难得的放松和建立人脉的机会,大家自然是趋之若鹜。
随驾名单成了宫中最热切的猜测。
阿哥所里,胤禑对此事反应平淡。
他年纪尚小,又非最得宠的皇子,虽说早前也曾伴驾,但近年来皇帝对他关注甚少,他自觉随驾机会渺茫。
倒是青禾,听着张保和王进善带回的各路“内部消息”,心头莫名地有些烦躁。
她倒不是向往塞外风光,而是本能地对离开熟悉环境,面对未知感到焦虑。
“听说了吗?这回怕是太子爷还得去!”张保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虽说刚出了那档子事……”
“带在身边盯着呗。”王进善老成地接口,“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啊。”
“那咱们主子……”翠喜忍不住插嘴。
“难说,”王进善摇头,“主子年纪小,塞外路远风沙大……”
三月底,尘埃落定。
内务府正式颁下随驾皇子名单:皇太子允礽、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佑、皇八子胤禩、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祯、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禄、皇十七子胤礼。
名单传到东三所时,青禾正在整理胤禑的夏衣。
“主子!主子!您也在随驾名单上!”张保已兴奋地冲进来报喜。
胤禑正在临帖,闻言笔尖一顿,一滴浓墨落在宣纸上,迅速洇开。
他抬起头,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随即被巨大的惊喜点亮,如同星子落入深潭:“当真?”
“千真万确!内务府刚送来的!”张保乐得手舞足蹈。
胤禑放下笔,快步走到青禾面前,接过那份名单。手指抚过自己的名字,少年清俊的脸上绽开明朗的笑容,那是属于少年人对广阔天地的纯粹向往。
通州河堤的遗憾,在这一刻被塞外的召唤填满。
青禾看着胤禑毫不掩饰的喜悦,心中那点忧虑被冲淡了些许,但转眼更多的焦虑却涌了上来。
她强笑着福身:“恭喜主子!这可是难得的恩典!”
“嗯!”胤禑用力点头,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塞外路远,又要辛苦你们了。”
“为主子分忧,是奴婢们的本分。”青禾垂首应道。
她看着胤禑兴奋地拉着张保讨论塞外风光、骑射行围,思绪却已飞到了更实际的问题上。
塞外物资匮乏,医疗条件简陋,胤禑的身体虽大好,但长途跋涉、气候变化……
万一水土不服怎么办?随行的太医是否可靠?她那些自制的常用药丸药膏够不够?
还有,她穿越以来从未离开过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外面的世界,尤其是塞外行营,规矩是否更加严苛?宜妃那样的刁难,在陌生环境里是否会更甚?
“青禾,”翠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主子随驾,咱们也得赶紧收拾起来吧?听说塞外早晚冷得很呢!”
“是得赶紧。”青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
事已至此,焦虑无用,唯有用更周全的准备来应对未知。
她立刻打起精神,“翠喜,你带人先把主子春夏的常服行服都理出来,厚实的斗篷和皮坎肩更要备足。”
“进善,劳烦你去内务府打听清楚,随行人员车马和帐篷如何分配,咱们好心中有数。”
日子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飞逝。四月的紫禁城,春意已浓,宫墙内外的槐树开满了雪白的花串,甜香馥郁。
然而,这美好春色却被塞外行围的巨大车轮无情碾过,无人有心欣赏。
四月二十一,夜。
阿哥所的灯火亮至深夜。青禾带着翠喜最后一遍清点行装。
装满常用药材药丸的藤编药箱,厚薄衣物笔墨纸砚,还有胤禑惯用的茶具。甚至还有一小包他爱吃的松子糖……
所有物品都分门别类,打包得整整齐齐。
“薄荷脑油、参片、黄连素丸……都放在这个夹层里,主子若路上不适,随手就能拿到。”青禾指着药箱的一个暗格叮嘱王进善。
“姑娘放心,奴才记下了。”王进善郑重应道。
胤禑换上了一身便于骑行的石青色行服袍,腰间束着牛皮鞓带,显得格外精神利落。
他抚摸着张保精心擦拭好的马鞍,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寅时初刻(凌晨三点多),整个紫禁城还在沉睡,阿哥所已忙碌起来。
众人用过膳房送来的羊肉馅包子和小米粥,便提着行囊,在朦胧的晨曦中出了神武门,登上早已等候的马车,朝着西北方向的畅春园驶去。
马车在寂静的官道上辘辘而行。
天色依旧漆黑,只有车头悬挂的气死风灯在夜风中摇曳出昏黄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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