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虽这么说，但脑海中，无数个被他忽略的医案细节却瞬间涌了上来。那些脉象洪大却突然厥脱的病人，那些施针后血色瞬间改变的奇迹……若用这“循环”之说，竟似乎……更能解释得通。
他的心，像一包被扎紧的药材，所有的苦都被密实地封存其中，此刻却被这根无形的针，猛地刺破，苦涩瞬间浸透了五脏六腑。
就在这时，另一名弟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神色惊惶，声音都变了调：“先生！不好了！那……那林皇后……她……她要在三日后，于午门之外，当众解剖一头活猪！”
“什么？！”荀夫子如遭雷击，猛地站了起来，手中的画卷“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解剖！这个词他只在处理刑案时听过，如今竟要被用在活物身上，还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象征着皇权威仪的午门！这已经超出了“奇技淫巧”的范畴，这是对天地纲常的公然挑战！
“她……她说，要让大家亲眼看看，这‘血脉图’是真是假，看看这‘循环’之说，究竟是圣贤谬误，还是……还是天地真理。”那弟子结结巴巴地说道。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荀夫子呆立当场，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他一生都在扞卫的“道”，那建立在圣贤之言、伦理纲常之上的秩序，此刻正面临着最直接、最血腥的冲击。
他可以拒绝相信那镜中的幻影，可以斥责那图上的胡言。但是，当一头被剖开的躯体，那搏动的心脏，那流淌的鲜血，真实地呈现在他眼前时……他还能视而不见吗？
那不是幻术，不是理论，那是……铁证。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如果，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呢？那我们这一辈儒生，穷尽一生所守护的，究竟是“道”，还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良久，良久。
荀夫子缓缓坐下，浑浊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与迷茫。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仿佛看到了一个即将被彻底颠覆的世界。
他缓缓转过头，对侍立在一旁、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书童，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说道：
“备马……”
书童一愣：“先生，您要去哪？”
荀夫子的目光穿透了墙壁，望向了午门的方向。他的声音沙哑而坚定，带着一种奔赴宿命的悲壮。
“三日后，随我……去午门。”
他要去亲眼看看，看看那个被他认为“离经叛道”的女子，究竟是要掀翻一个旧世界，还是要……开启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新纪元。无论结果如何，他这个儒家泰斗，都不能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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