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南城的封锁线,终于撤去。
当第一缕真正自由的阳光,毫无阻碍地洒在这片土地时,整个南城,仿佛从一场漫长而窒息的噩梦中,苏醒了过来。
空气中,不再是死亡的甜腥味,而是阳光晒在青石板上,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干净而温暖的气息。街道两旁的店铺,重新卸下了门板,虽然生意冷清,但那“吱呀”一声响,却像是新生的号角。孩子们在巷子里追逐打闹,清脆的笑声,是这个春天里最动听的音乐。
林若微站在济世堂的门口,看着这一切。她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脸上带着一种大病初愈般的疲惫。这一个月,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病人的呻吟,系统的数据,和那一针针承载着希望的“盘尼西林”。
“林神医!林神医!”
一个妇人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从街对面跑了过来,那孩子正是当初第一个被她救活的。妇人跑到她面前,二话不说,就拉着孩子要跪下。
“快!快给林神医磕头!是林神医给了你第二次命!”
林若微连忙上前扶住她,脸上露出些许无奈而温和的笑:“大嫂,使不得。我只是个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
“什么本分啊!”妇人的眼圈红了,“您就是活菩萨!是我们南城所有人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您,我们这南城,早就成了一座死城了!”
这样的事情,在这一个月里,每天都在发生。百姓们自发地为她立了长生牌位,甚至有人在自家堂屋里,供上了她的画像。他们不懂什么叫“细菌”,什么叫“盘尼西林”,他们只知道,是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女神医,将他们从地狱的门口,拉了回来。
济世堂的名声,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它不再是一个医馆,而是一个信仰的象征。
林若微看着那妇人远去的背影,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她救活了很多人,但她也清楚地记得,那些没能挺过去的、在深夜里悄然逝去的生命。他们的脸,刻在她的脑海里,像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她的心,像一包被反复熬煮的药材,所有的苦涩,都沉淀在了最深处,无人能见。
“该休息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件带着淡淡龙涎香气息的披风,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上。
林若微回头,看到了萧绝。他清瘦了一些,眼下的青影比她还要重。这一个月,他不仅要在朝堂上与那些非议他、弹劾他的老臣周旋,还要调动整个京城的资源,为她提供支持。他承受的压力,不比她小。
“你怎么来了?”她轻声问。
“来看看我的‘合伙人’,有没有把我的老本都赔光。”萧绝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调侃,但他的眼神,却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心疼和温柔。
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心中微微刺痛。他多想把她带离这是非之地,让她过回那种无忧无虑、只研究医术的日子。但他知道,他不能。她是属于这片天空的雄鹰,她的翅膀,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
“瘟疫过去了。”他说,“你赢了。”
“不。”林若微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远方,“我只是暂时击退了它。那些‘小虫子’,还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角落里,等着卷土重来。”
萧绝沉默了。他知道,她想的,永远比他更远,更深。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不管未来怎样,我陪你。”
……
然而,京城的平静之下,一股暗流,正在汹涌。
皇宫,东宫。
太子萧誉,正烦躁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让跪在地上的几个心腹大臣,吓得瑟瑟发抖。
“功高震主!功高震主!”萧誉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来回踱步,“一个贱民出身的女流之辈,现在竟然成了百姓口中的‘活菩萨’!萧绝呢?他倒好,借着这个机会,收拢人心,笼络军中将士,他这是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是当朝的御史大夫,他颤颤巍巍地叩首道:“殿下息怒。靖王此举,确实有结党营私之嫌。而那林若微,以‘妖术’惑众,更是动摇国本。老臣以为,必须立刻上奏父皇,对林若微进行彻查!她那所谓的‘盘尼西林’,来路不明,谁知道是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彻查?”另一个吏部尚书冷笑道,“现在满京城都是她的信徒,谁去查?怎么查?查不好,就是激起民变!这个罪名,谁担得起?”
“那……那就这么算了?”太子妃在一旁,柔声开口,她看似在劝解,实则是在火上浇油,“殿下,您是储君,将来这天下都是您的。可现在,一个靖王,一个女医,却抢了您所有的风头。百姓只知有靖王,不知有太子;只知有活菩萨,不知有朝廷。这……这如何是好啊?”
太子妃的话,像一根毒刺,狠狠地扎进了萧誉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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